朱獾沒想到,自己的一聲“站住”,居然吓得斜眼婆直挺挺跌倒在雪地上。
這個時候斜眼婆和朱先生正好走到院子裏的那棵柿子樹下,一樹積雪不知是被朱獾的那聲“站在”震落還是斜眼婆倒在地上的時候自己震落,頃刻淹沒斜眼婆于積雪之中。
“你跑什麽?快拉她起來。”朱獾見朱先生溜的比兔子還快,抓起地上一把雪,捏成一個球扔向朱先生。
朱先生躲過朱獾扔過去的雪球,一邊跑一邊大聲回應:“她屬猴,你快拉她起來,否則接下去見血的就是她這隻猴。”
朱獾本不想去拉斜眼婆,從小讨厭她,朱先生說接下去見血的會是斜眼婆這隻猴,不得不過去拉她。
走到近前,淹沒斜眼婆的那一灘積雪已經殷紅一片,朱獾雙手急速往雪中大力一攏,緊緊抓住斜眼婆的頭發,使出全身氣力往她家拖。
斜眼婆跌倒的時候懷抱的那一口大鐵鍋結結實實砸在自己的腦門上,血流如注。
“蛋兒,帶犬兒們過來。”
“哎。”
八隻細犬不等蛋兒驅趕,一陣風從雪地上刮進斜眼婆的家。
“犬兒,舔。”朱獾話音一落,八隻細犬圍住斜眼婆舔個不停。
“哎喲喲,吓死老娘吓死老娘,這獾八仙夢裏還要吓老娘。”斜眼婆還未睜眼嘴上先喃喃,她的身上清清爽爽不留一點血污,比剛才出來的時候還要清爽。
朱獾向八隻細犬一努嘴,八隻細犬跟随朱獾悄無聲息走出斜眼婆家。
“姐,她不會死吧?”蛋兒剛才倚在斜眼婆家的門框上探頭探腦張望細犬舔斜眼婆,緊張又好奇。
朱獾拉蛋兒到大門口,壓低聲音對他說:“犬兒舔那活寡婦的事情不準對别人說,否則讓犬兒也舔你。”
“姐,犬兒剛才舔了我,你看我臉上的黑瘡子沒有了呢。”蛋兒不是一般的興奮。
朱獾湊近細看,蛋兒臉上原本瘆人的一圈黑瘡子消失不見不說,臉蛋光滑如剛剝了殼的熟雞蛋。
“都過來。”朱獾一聲招呼,八隻細犬迅即圍攏到她的腳下搖頭擺尾。
舔過斜眼婆的鮮血後,八隻細犬正式長大,隻隻軀體精幹肌肉發達,胸闊腹收腰細腿長,雙目炯炯威風凜凜。
朱獾擡眼張望西山半山腰殺豬佬家,那裏陸陸續續有人過來,估計是在幫忙張羅操辦後事。
朱獾收回目光望向斜眼婆家,和正趴在廚房窗台向外張望朱獾的斜眼婆四目相對。朱獾眨眨眼,微微一笑。斜眼婆從窗台跌落到地上,朱獾聽那“嘭”的聲響确定她跌的不輕。
“蛋兒,去看看朱先生怎麽樣?”朱獾自己帶八隻細犬返回屋内。
馬夜叉依然酣睡中,兩隻奶羊見朱獾進來從地上起來。
“走,回你們自己的窩去。”朱獾趕兩隻奶羊出屋。
兩隻奶羊似乎聽懂朱獾的話,撒蹄奔回羊圈。
“蛋兒,拴好羊圈門。”見蛋兒蹦蹦跳跳返回,朱獾知曉朱先生無礙。
蛋兒過去拴好羊圈門後跑到朱獾身邊,低低的聲音對朱獾說:“朱先生讓我告訴你,那張拆遷告示爲誰所書他已經心中有數,那個人寫那張拆遷告示什麽意思他也明白八九,你當前要做的是過去殺豬佬家,揭穿殺豬佬的死因,否則老宅還要見血。”
“還要見血?那就讓它見吧,我家細犬還想再舔舔呢。”朱獾滿不在乎。
蛋兒拉朱獾到牆角,踮起腳尖嘴巴附朱獾耳邊道:“姐,小不忍則亂大謀,你要保住老宅,你是老宅真正的主人。”
朱獾一愣,問蛋兒:“這也是朱先生所說?”
“姐,我自己不能有想法嗎?”蛋兒反問朱獾。
朱獾緊盯蛋兒,見眼前的他俨然成爲一個帥小夥,與之前判若兩人。
“哐!哐!哐!”三聲鑼響,西山腰上傳來喊話聲:“村中有亡者,禁止戲耍雜活,願意包紅者主家歡迎。”
這算是正式對外宣布殺豬佬家的白事開辦,朱獾進馬夜叉的屋翻出一塊紅布,包上三張十元紙币,再從米缸裏舀上三升羅新米包好。(升羅,舊時農家量米器具,一般用竹木制成,有方形和圓形兩種。)
“走。”朱獾帶上蛋兒和八隻細犬出老宅朝西山而去。
西山,顧名思義位于驢不到村的西面。驢不到村以老宅爲中心,分别有東、南、西、北四座大山,東山爲最高,海拔近兩千米,北山次之,南山第三,西山最低,完全符合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方呈象之意。
西山本屬陰,驢不到村的墓地集中在西山。
殺豬佬祖上爲彌補殺戮愧疚,獨自選擇西山半山腰居住,又讓家裏女人終日念佛誦經。後來因爲朱獾奶奶的阻撓,殺豬佬一家還是進不了老宅,隻得繼續在原處安身,但殺豬佬老娘成爲了大山裏面一位響當當的神婆。
所謂神婆,就是平時裝神弄鬼有一套,除了能掐會算,還會治病驅邪,一張咒符保證讓你逢兇化吉,事事順遂。
朱獾年紀雖輕,但對殺豬佬老娘的那一套看得透徹,這個癟嘴婆心思壞得很,想盡辦法故弄玄虛掏鄉親們本來就不厚的腰包。沒想到這次自翻石頭壓自己的腳背,害死了自己的兒子。
哼,上蹿下跳的老猴子,看你今天往哪裏遁?朱獾決定今天戳穿癟嘴婆這隻老猴子的真實面目。
殺豬佬的老娘也屬猴,大斜眼婆兩輪,朱獾平時聽斜眼婆說起過,說驢不到村周圍的山上以前都是猴,朱元璋的大軍被陳友諒的大軍困在山谷裏,斷糧之後捉猴爲食,要是沒有這些猴,說不定就沒有了以後的大明朝。
朱獾明白這是癟嘴婆爲了想住進老宅在鄉鄰面前胡編亂造,但既然她也屬猴,那接下去見血的就是她。
打定主意,朱獾懷抱紅包直奔西山。
不知是早在留意,還是癟嘴婆真的能掐會算,朱獾剛轉過山灣,殺豬佬家的哭聲嘹亮地響起,殺豬佬的老婆哀哀戚戚哭唱道:“我那苦命的男人啊,好好的福不享,平白無故去那老宅湊什麽熱鬧?那獾八仙豈是你能惹的呀?這不,不是活活把命給交待了啊?啊啊啊,我苦命的男人唉,你丢下我們叫我們怎麽活啊?”
蛋兒追上朱獾,提醒道:“朱先生說,千萬注意癟嘴婆,她可不是一個善茬。”
“她不是一個善茬,驢不到村人人都知道。”朱獾微笑,但馬上收住笑,沖蛋兒扮了一個鬼臉後,臉上布滿悲傷。
坦然走進殺豬佬家,到記賬先生那裏奉上紅包,然後到靈位前上香,彎腰三拜,邊拜邊大聲哭泣道:“哎喲喲,殺豬師傅,你死得好冤啊,冤得到閻王那裏也洗不清啊。”
殺豬佬的老婆和在場的人聽朱獾哭泣說殺豬佬死得冤,一個個豎耳谛聽,想聽殺豬佬到底怎麽個冤死法?
癟嘴婆過來陰陽怪氣道:“貓哭耗子用不着,請你出去。”
“你以爲我想來?要不是爲了昭告大家殺豬師傅死得有多冤,我才懶得來呢。”朱獾拜完,手上的三支清香穩穩當當插入香爐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