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場外停着幾輛汽車,張義到的時候,一切已經準備好了。
黃土堆下,王倫、呂良、佐木玲子三個将要執行死刑的犯人并排跪着。
猴子和錢小三站在黃土堆前,十幾個行動處的特務全副武裝以立正的姿勢站在身後。
亂墳崗上的空氣又冷又濕,慘白的月光下,到處都是黑乎乎的投影,怎麽看都是那麽滲人。
張義看了一眼手表,說:“淩晨十二點了,時間到了,執行吧。”
“是。”猴子敬禮,轉身對着身後的便衣揮揮手。
瞬間,一陣拉槍栓的聲音響起。
“砰砰砰”
清脆的槍聲響過,人犯紛紛栽倒,随後有便衣上前檢查補槍、拍照。
大功告成。
處理完犯人的事情,張義駕車回家。
才踏進家門,就聽見電話響個不停。
他走過去接起來,卻一言不發,等着裏面的人先開口。
片刻,電話裏面傳來一個尖銳的女聲:
“是張區長嗎?”
“你是?”
電話那頭熱情地說:“我是你柯姐啊。”
張義郁悶問:“你是不是打錯電話了?”
“柯姐”:“沒打錯,我是鄭太太柯淑芬。”
“哦,”張義想起她是誰了,軍統主任秘書兼軍令部二廳副廳長鄭明遠的老婆。
這位鄭主任和他同齡的許多人包辦婚姻不一樣,他和柯淑芬屬于自由戀愛,二人在一場舞會上一見鍾情。
柯家在武漢是較有聲望的大戶,柯淑芬從小嬌生慣養,心高氣傲,雖然看上了鄭明遠,但鄭主任此刻還未發迹,一文不名,在有錢有勢的柯家面前無形之中就低人一頭,逐漸傳出“懼内”的名聲。
而柯淑芬此人尖酸刻薄,非常貪财,往往是多多益善,來者不懼。
她打來電話,張義已經猜測到是爲了什麽事,故意問道:
“鄭太太啊,這麽晚有什麽事嗎?是不是鄭長官有什麽差遣啊?”
“能有什麽差遣?我家老鄭很少去軍統局上班,那邊的事他不過問的。
不過聽說張區長你從上海回來了,老鄭也想了解下上海的情況,就想請你吃頓好的,聯系一下感情。
張區長,就麻煩你跑一趟,明天過來吃午飯吧。”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還拐彎抹角的。
張義暗笑,裝模做樣說:“明天啊,明天恐怕不行,要向戴局長彙報工作呢。
要不改天?改天我請您和鄭長官好好搓一頓。”
“這樣啊。”
柯淑芬沉吟着,貌似不經意地問:“對了,我有個朋友的親戚被你抓了,叫呂良,他到底犯什麽事了?”
“呂良啊,半個小時前已經槍斃了。”
“槍斃了?!”柯淑芬驚愕不已,然後啪一聲挂斷了電話。
“神經病。”張義暗罵一聲,挂斷電話。
然而才放下電話,刺耳的鈴聲又響了起來。
他接起,電話裏面傳來猴子急切的聲音:
“區長,你電話占線,甲室的電話打到辦公室了.”
“出什麽事了?”
“從委座行營抓捕的日諜郝愛國在押解途中逃跑了。”
電話這頭,張義的臉色凝重起來。
半個小時後。
辦公室裏,張義和猴子、錢小三臉色凝重地坐在一起,集體盯着面前的電文。
彙集來的情報越來越多,郝愛國逃走的謎團也終于揭開了。
郝愛國束手就擒,軍統特務團的便衣給他戴上手铐,便押解上了汽車。
誰料這厮在押解途中趁着押解的便衣不察打開手铐,殺死兩名押解人員,然後逃之夭夭。
“禍莫大于輕敵,驕兵必敗。”張義恨恨道。
軍統培訓班行動技術培訓課上,主講拘捕、暗殺和跟蹤方法,輔以手槍、短刀、毒刀等的使用,以及如何追捕和逃脫。
而針對拘捕專門會傳授培訓“拘捕術”,教學員怎麽抓捕目标對象。
幾個人抓一個人簡單,但一個人抓一個人,甚至是一個人抓兩個、幾個人,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還有,在不同環境中,如何順利地把被捕的人帶走,都有很多研究方案。
例如從樓上把一個人帶下來,行動特務應該走在前面或後面,就很有講究。
因爲走在前面,很可能被推下去。
走在後面,逮捕對象又可能奮不顧身地滾下去或者跳下去。
畢竟一個頑強的特工不是那麽容易束手就擒的,往往要爆發一場異常激烈的生死搏鬥。
所以說“潛伏”中的李涯這堂課肯定沒有好好聽課,沒有實習過,學藝不精。
而在押解犯人的過程中,除極個别用汽車專送外,有火車,都是火車押解。
解送的辦法也特别多,一般不用手铐腳鏈,大部分情況下都是用簡單的化妝方法掩蓋犯人面部,讓人一下認不出來,混迹在普通人中間。
重刑犯則是戴手铐腳鏈,有特别的車廂。
爲了防止犯人逃跑,一般都會給他鞋内布滿圖釘或者釘子,犯人一不留神就會血流如注,更别說逃跑了。
當然,現在說這些爲時已晚。
郝愛國已經逃跑,他這條線徹底斷了,接下來能否找到人,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你說他會逃往哪裏?是潛回峨眉山還是回上海、金陵?”
“從西川省内到金陵、上海或者去日戰區,首先必須選擇一條比較安全的路線,期間無可避免地要通過層層關卡檢查,接受種種考驗和盤查,即便他改變外貌氣質,也會很麻煩.”
“他會不會潛回山城?”
“很有可能,經曆了此事,委座行營必然加強防範,再無輕易得手可能。
而他身份暴露,任務失敗,直接回特高課必然會受到處罰,這種情況下,他很可能孤注一擲,铤而走險.”
“這倒是一種可能。”
張義思忖着說,報複還是預謀什麽破壞行動呢?
不得而知。
究其根底,還是對這個“郝愛國”了解的太少了。
夜色深沉,中統渝城區調查室主任王瑞軍神色陰沉地回到住處。
進門之後,他把外套和帽子随手一扔,來到洗漱間。
鏡子裏映出他鼻青臉腫的慘容,傷口雖然沒有出血,但刺痛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