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推開李士君辦公室的門,将身後的人讓了進來:
“李主任,人來了。”
說完,她便退了出去。
進來的人是吳四寶,他火急火燎地快步走進辦公室,一臉陰沉:
“果然有内奸。”
李士君裹着睡衣從衛生間出來,表情鄭重:
“是誰?”
“褚亞鵬。”
李士君愣了一下,表情迅速沉了下:
“掌握證據了嗎?”
這個褚亞鵬是跟着王天林一起叛逃過來的,但他不是王的嫡系,隻在76号擔任了第二處的專員,并無實權,每天郁郁寡歡,有些不合群。
對這種人李士君從不拿正眼看,想不到這麽低調的一個人暗中卻幹着偷雞摸狗的勾當。
“按照主任您的吩咐,我故意在聚餐的時候撒播汪主席将到76号視察的消息,然後暗中派人跟蹤監視知情者,結果這個褚亞鵬果然上鈎了。”
“當天晚上他就以身體不舒服爲理由請假外出,然後從中藥鋪的後門離開,通關去了法租界,和一人接頭。”
說着吳四寶從懷裏掏出幾張照片遞給李士君。
有褚亞鵬過租界關卡的照片,有他坐在黃包車上的照片,還有他和一個商人模樣的中年人在咖啡店接頭的照片,最後是一張商人離開咖啡店時的抓拍。
“陳三才。”李士君盯着照片上的商人,咬牙切齒道。
吳四寶很是訝然:“主任您認識他?”
“不但認識,還和他打過交道。”
李士君搖了搖頭,“我隻是沒想到他也是軍統分子。
土肥圓先生說的對,懷疑是一種品德,對于我們這種人來說,要對每個人保持懷疑。”
李士君之所以認識陳三才,是因爲這個人太有名了。
此人出生于1902年,昆山人,蘇州草橋中學畢業,14歲被保送清華大學留美預備部。
1924年畢業于美國華賽斯托工業學院電學工程專業,獲得學士學位。
學成歸國後,他利用手中技術,在上海靜安寺成立了北極冰箱公司,代理經營銷售美國“弗裏吉代兒”系列冰箱。
在朋友、鄰裏、同事的眼中,此人是一個熱心公益的商人。
在上海,凡是學校、醫院、孤兒院等社會機構遇到困難,隻要找陳三才,他都會慷慨解囊,鼎力相助。
其人樂善好施的事迹在商界政界有口皆碑。
在大多數商人追逐名利的亂世,他卻懷着滿腔的愛國熱忱,一心爲國分憂。
一二八事變時,他捐錢捐物,積極支持十九路軍抗戰。
上海淪陷後,陳三才看到日寇肆無忌憚地踐踏中國的土地,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于是決定加入抗日組織和日寇做鬥争。
他打聽到杜月生和戴春風是結義之交,便輾轉到香江找到杜,讓其幫忙引薦戴春風。
戴老闆得知如此高才主動來投,喜不自禁,立刻批準他加入軍統局,以北極冰箱公司老闆的身份做掩護,成立直屬上海滬二區的秘密情報組,參與制裁漢奸。
這樣活躍商界政界上流的大商人,李士君自然聽說過,但彼時的他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特務,自慚形穢,自然無緣一見。
76号成立後,李士君自覺羽翼漸豐,便親自上門拜訪,想将陳三才拉入自己的陣營,卻不想被拒之門外。
“過往之事,曆曆在目,卻不想先生竟是軍統的人,呵呵!”
李士君冷笑一聲,“既然道不同不相爲謀,那就别怪我某人不客氣了。”
“主任,是不是馬上抓人?”
吳四寶急聲問道,他見李士君沉吟,又補充道:
“這厮雖然躲在法租界,有工部局和美國人庇護,但我們隻要突擊搜查他的住處,找到武器彈藥和秘密文件,抓到他和軍統來往的證據,生米煮成熟飯,再讓日本人出面和法國當局交涉引渡,看他們還有何話說。”
李士君搖了搖頭,說:“先不要打草驚蛇。”
吳四寶不解地問:“爲什麽?”
在他看來,76号如今兵強馬壯,即使不照會法國人、工部局,也可以暗中将人綁出來,到了76号的審訊室,就不怕他不就範。
“你想的太簡單了。”
李士君望着他,沉聲說:“我聽說他和汪主席的連襟褚民誼交情不錯,别到時候抓了人,沒有證據,陳夫人再吹點枕邊風,弄得我們裏外不是人。”
連汪主席的心腹們常說,陳夫人這個女人不能成事,但壞起事來一壞一個準。
“那怎麽辦?”
“褚亞鵬現在在哪裏?”
“在宿舍,我們的人正在監視。”
李士君陰沉着臉:“先抓他,秘密送審訊室,我倒要看看他們謀劃了些什麽勾當。”
頓了頓,他又玩味一笑:“對了,記得通知默村兄過來。”
“是。”
“士君兄,什麽事在電話裏面還說不清楚,非得把我拎過來,我隻能待十分鍾,多一秒都不行,梅機關的清水先生還等着我呢。”
丁默村從外面趕回來,神色有些焦躁。
李士君瞥了他一眼,心底冷笑,梅機關剛成立,你就眼巴巴地靠了上去?
但提着豬頭也要拜對廟門,梅機關名義上的負責人是影佐先生,實際負責人卻是他的助手晴氣慶胤。
和清水董三打得再火熱,有個屁用。
“十分鍾就十分鍾,夠我給你講個故事了,走吧,去審訊室。”
見李士君表情鄭重,丁默村不由一凜,下意識壓下心裏的焦灼,嚴肅起來。
“故事?是喜劇還是悲劇啊?”丁默村問。
“悲劇喜劇,得由你這個76号的當家人來定。”李士君笑呵呵地邀請他進審訊室坐下。
這話落在丁默村耳中不覺刺耳,他不明所以,但還是坐下了。
待丁默村坐下,李士君繼續問:
“在你手下那些人裏面,誰最孤僻,最不合群?”
丁默村愣了愣,沉默了一會,這才開口:
“.褚亞鵬?”
“這個故事,他就是主角。”
說完,李士君笑着坐下,然後拍了拍巴掌。
下一刻就見渾身鮮血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褚亞鵬被拖了上來。
“李副主任,這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