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淪陷前,這裏是安徽省主席陳某元的私人住宅,有一座洋樓、一座新式洋房和一座很大的花園。
此刻這裏已經改造成了特工總部的辦公場所。
二樓的招待室裏,丁默村笑着說:
“天林兄,好久不見啊!”
确實是好久不見了,特務處時期,丁默村便兼任軍統三處的處長,王天林怎麽會不認識他呢。
本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思,王天林淡淡笑道:
“丁處長不是在昆明避難嗎?怎麽也到上海來了。”
丁默村心說還不是你的好兄弟戴春風這個小癟三搞鬼,才讓他淪落到了如今地步。
不過爲了表示自己不是遭常某人遺棄的喪家之犬,他裝模作樣的說道:
“我這次來上海是奉立夫大哥之命而來的。
老兄你一直在前線,可能不知道,抗戰到了如今局面,大片國土淪陷,有智之士無不憂心忡忡,仗不能再這麽打下去了。
紅黨要堅持抗戰到底,明擺着是要搞垮黨國,唯恐天下不亂。
爲了民族和國家的未來,立夫讓我來上海探探路,等時機成熟,他也要過來的,也就是我拿天林兄當自己人,才坦言相告。”
丁默村這套鬼話還是初來上海時忽系汪漫雲和李士君的話,汪漫雲又不好去山城找陳某人核實,也隻能半信半疑。
但李士君壓根不信,他對自己這位上司的心理研究的明明白白,知道他想做漢奸,又拉不下面子,故意藏頭露尾,虛虛實實。
他幹淨利落地掏出一疊鈔票和一把手槍,直接說道:
“不就是果黨不要你了嗎?
這種亂世,我們自己能不能打天下?
再說了,吃飯要緊,沽名釣譽的有什麽用?我反正已經和日本人挂鈎,決定當漢奸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說着他一指桌上的鈔票和手槍:
“怎麽樣?你要是幹,就收下鈔票,還是我的上級,我一切聽你的。
要是不幹,你拿起槍打死我,免得我這個漢奸丢了你的面子。”
丁默村被李士君這套直接無恥的話說得愣住了,他雲遮霧罩的不就是想把“漢奸”這兩個狗屎爛臭的字眼遮掩過去,再羞羞答答借坡下驢,不想李士君這厮一上來就直接扒了他的底褲。
丁默村惱羞異常。
但轉念一想,當初二人一起辦《社會新聞》(造謠公司),不就是“志同道合”嘛。
大家知根知底,既然有心落水,再扭捏作态不免有些掩耳盜鈴,于是會心一笑答應下來。
兩人合計一番,又找到了當初一夥合夥辦雜志的唐慧民。
如此,丁任特工總部主任,李和唐任副主任,實際大權卻掌握在李士君手中。
正所謂“薰莸不共器,枭鸾不比翼”,這三個臭味相投的禍害再次走到了一起。
先是李士君和丁默村出面,從上海特别市黨部吸收了一批無恥惡棍。
然後李士群找到早幾年拜師的青幫老頭子季某清,從他那裏接收了一批幫會流氓。
接着又從社會上網羅了一批惡霸、地皮流氓、失意政客、軍人、三教九流加盟。
但這些人都是小喽啰,烏合之衆。
丁是中學校長出身,唐是記者編輯出身,李士君卻是蘇聯特工學校畢業的,他認爲想要創出局面,靠這些烏合之衆是不行的,必須要有一批中統軍統的行動高手入夥,才能提高特工質量,在以後和果黨的對抗中才不落于下風。
于是李士君首先盯上了自己的老上級徐增恩在上海布置的潛伏特工。
他找來丁默村一番合計,将目光鎖定在中統上海區副區長蘇成德身上。
此人以前做過金陵總部行動股股長,和李士君、丁默村是老熟人,相互知根知底。
果然,有唐慧民這個還在中統上海區做情報員的内應協助,李士君、丁默村很快就找到了蘇成德。
一通威逼利誘,蘇成德很快落水。
有了蘇成德這隻“領頭羊”做榜樣,很快中統上海潛伏區除區長徐兆麟潛逃外,其餘40多人全部被捕。
有人遭受不住酷刑立馬叛變,有人堅定不屈,但随着副區長蘇成德現身說法,所有人全部落水做了漢奸。
就這樣,徐增恩苦心經營的潛伏特工全部給李士君新成立的特工總部做了嫁衣。
中統既下,李士君又轉頭盯上了軍統上海區。
王天林是第一位被請進76号的軍統高官。
此刻,聽丁默村這麽說,王天林心底嗤之以鼻,卻一言不發。
丁默村無奈,轉頭介紹說:
“這位是我們特工總部的副主任李士君,鵬遠兄。”
“天林兄,小弟鵬遠,久聞您雍容華貴,聞名不如見面”
王天林望着他,面無表情說:
“怕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說吧,如今我淪爲階下囚,任殺任剮,悉聽尊便。”
“話不能這麽說。”
丁默村接口感歎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你我兄弟,一個在常某人手下,一個在戴春風手下,都給軍統任勞任怨賣命。
可兢兢業業這麽多年,也沒有混出個什麽名堂。
爲個人前途計,你我兄弟何不攜手,在日本人手下做事,沒準能創出一番新局面。”
“王兄應該清楚,自中日交戰以來,果黨一敗再敗,再打下去,說不定連常某人都會成爲俘虜。
到那個時候,按照我們中國人先入山門爲大的傳統,以委員長昔日之尊,說不定也要稱呼我們一聲大師兄嘞。”
丁默村不愧是做過中學校長的,侃侃而談,将做漢奸說的如此冠冕堂皇。
王天林聽了,隻是哼了一聲沒說話。
李士君見他緘默不語,心裏暗惱丁默村不講策略,一上來就誘降,王天林這樣老資格的軍統特工豈是說降就投的?
若他真降了,自己反而不敢用。
這樣的人非要放長線釣大魚不可。
心裏有了主意,李士君迅速搶過話頭,說:
“天林兄,誤會了,兄弟對你的遭遇很同情,但将你請到這兒來,隻是想認識下,做個朋友,絲毫沒有爲難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