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處處長何志遠帶着一衆大小頭目等在機場,簡單寒暄幾句,立刻驅車前往山城軍統局本部。
武漢淪陷前夕,駐武昌的軍統局機關奉命西遷,利用原來在山城的特務組織,捷足先登,迅速搶占了山城觀音岩下羅家灣的警察訓練所。
這是一幢三層、一幢二層舊式樓房和大大小小十幾間平房組成的辦公場所。
但戴老闆覺得不夠氣派,又将隔壁山城警察局管轄的遊民習藝所(袁大頭在1903年創立,最初是爲了收養無業遊民,以工代赈,後功能分爲兩種,一是拘禁監,專門收容罪犯,一種是懲儆監,收容遊民)占了過來。
但還是不夠氣派,地盤不夠大,怎麽辦,繼續買,繼續占。
接着強買下了對門的棗子岚垭“漱廬”的三層花園洋房作爲軍統局接待室,二樓作爲戴老闆會客的地方,三樓則是大特務臨時休息的卧室。
然後又強迫買下了羅家灣19号花園公館。
如此羅家灣徹底成了軍統辦公區和宿舍區,占地達200畝左右。
這就完了?
自然不會,繼續買。
曾家、岩50号别墅(戴公館)、磁器口缫絲廠,瓷器口對面山上的破廟(成了軍統小學)、白公館(軍閥白駒的私人别墅)、楊家山、鍾家山、餘家院子等等。
地盤看似大,但戴春風卻怎麽都覺得不夠,這是因爲軍統擴張太快,幾乎到了膨脹的程度。
從32年4月1日特務處成立時期的10個人,到37年“七七事變”發生時可統計的3600人,如今已達到幾萬人,光是在總部辦公的就有四千多人。
(粗略估計,軍統在全盛時期内外勤人數在五萬多人,軍統掌握的各特務武裝約20萬人,通過軍統策反掌握的僞軍力量約80萬人,合計一百多萬人,當然這是後話。)
戴春風在“漱廬”稍加休息,立刻趕到不遠處的稽查處看守所。
看守所所長叫毛烈,戴春風家鄉人,又是二處處長何商友的小舅子,年少輕狂,向來橫行霸道、弄權勒索。
此刻他正翹着腳和幾個下屬打牌,見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不耐煩地問:
“誰啊?”
何商友重重地咳嗽幾聲,毛烈擡頭見戴春風黑着臉用手絹掩着鼻子,滿臉陰沉,一時間有點蒙。
何商友冷哼一聲,揮手驅着煙氣:
“搞得烏煙瘴氣的,沒看見戴先生來了嗎?”
毛烈這才反應過來,一把扯過報紙遮住紙牌,戰戰兢兢敬禮:
“戴先生”
戴春風冷眼瞥着他:“等下再收拾你,張未林呢?”
“張張未林?他關在2号監。”
毛烈傻眼了,張未林自然在,可他不是損壞電台真空管被關押嗎?
這種罪名可大可小,現在電訊處又不缺少電台,隻要不是故意損壞或者盜竊,至多關押個十天半月就放出來了,他這樣的人,怎麽會驚動戴老闆呢?
“愣着幹什麽?還不前面帶路!”見一向聰明伶俐的小舅子犯傻,何商友連聲呵斥。
“是是是。”毛烈慌張地抄起一串鑰匙,小跑到前面帶路。
監牢的光線很暗,散發着潮濕發黴的味道,張未林并未受刑,他盤膝坐在牆角,顯得很安靜。
見牢房湧進來這麽多人,他沒有絲毫詫異,瞥了一眼後,直接閉上了眼睛。
何商友對戴春風點點頭,轉向張未林:
“張上尉,同事一場,别讓大家都難做,把你的組織交出來吧。”
“我沒有阻織。”
何商友冷笑一聲:“沒有組織?從你住處搜出來的七人小組名單怎麽說?”
張未林睜開眼睛,帶着一絲嘲諷:
“既然有名單,你抓人就是了,何必又問我呢?”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你不供出山城地下組織的聯絡點,就别想出去了。合作還是頑固抵抗,你自己掂量。”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張未林無所畏懼地直視着他。
“希望你的骨頭一直這麽硬。”
何商友冷笑着從電訊處趙友新手中接過一份電報文稿,扔在張未林面前:
“以你的才學沒有密碼本應該看得懂這些電碼說的是什麽吧?
這可是你‘親手’發出去的電文,她多大?18還是19?青春年華啊,你猜她被捕後會遭遇什麽?”
張未林接過電文,瞄了幾眼,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兄病危,妹速歸。”
他自然明白這意味着什麽,一旦張露萍返回山城,立刻就會落入特務手中。
張未林加入紅黨之後,在工作中相識了報務主任、揚州人馮傳慶,因爲都有一顆抗日救國的愛國之心,漸漸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時機成熟後,張開始向其宣傳紅黨思想,最後勸說馮傳慶加入了紅黨。
在馮傳慶的介紹下,報務員遼甯人楊某、南通人王某人等先後加入紅黨,組成六人小組。
後來組織上派來張露萍擔任支部書記,領導幾人,負責直接和當地地下黨聯系。
張露萍原名餘慧琳,是西川本地人,37年赴寶塔山,在“魯藝”受訓過,38年加入紅黨,長得漂亮又極其聰明,雖然隻有18歲,但工作熱忱,具有領導才能。
她化名張露萍,和張未林以“兄妹”的名義掩護身份工作。
在她的領導下,半年時間裏,七人小組多次獲取了軍統電訊處的密碼、波長、呼号、圖表和分布在全國各地的秘密電台,并利用軍統電訊總台的信号,不斷向紅黨地下電台發出密電,這些工作都進行的非常順利。
也許是這半年的工作太過順利,他已經沒了最初的那份警惕。
對他來說,今天是無比煎熬的一天。
他既懊悔自己太輕心大意,沒有發現今天是針對洩密案做好的局,又後悔自己太不小心,竟然沒有發現身後的跟蹤者,更後悔自己沒有将名單文件銷毀。
可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了,眼看名單暴露,其他同志都會因爲他被捕,他卻無能爲力,這讓他心力憔悴。
“說吧,莫非你想見到她再說?到時候的場面恐怕不好看哦。”
張未林依舊一言不發,隻是死死盯着他,目光裏滿是擔憂和憤怒。
“說吧.”何商友繼續徐徐善誘,但旁邊沉着臉的戴春風早就不耐煩了,他冷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