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榮也不管他,起身從辦公室抽屜裏面拿出一本寫着“機密”的文件夾遞給張義,正色道:
“言歸正傳,反資敵大破壞的目标都遴選出來了,看看吧。”
“這麽快?”
張義略帶詫異,接過文件夾翻了翻,隻見情報處預定爆破的目标有38處,計劃焚毀的目标達67處,包括原日租界和日本正金銀行。
焚毀日租界和日本正金銀行張義沒有任何意見,甚至樂意至極,但計劃焚毀的目标除了車站、碼頭等交通要道,還有很多居民區。
可以想見,一旦戰時顯現頹勢,大撤退開始,從軍隊到政府,所有機關、部門的頭頭腦腦早就跑了,留在最後的隻能是平民,他們也是最後接到消息的,到時候拖家帶口、哭天搶地,往哪裏逃?
張義皺眉道:“車站、碼頭等交通要道這些最好放在最後面,爆破前要做好疏散工作,不然”
楊榮不以爲然道:“能走的早就走了,不能走了,也會去法租界,至于剩下的,也就愛莫能助了,隻能看他們的造化了。”
這話說的如此冷漠,讓張義心裏一陣膈應,反駁道:
“法國人什麽尿性楊處長還不知道?日本人真的兵臨城下,法租界會立刻封鎖和華界的通道,緊閉閘門,禁止任何人通行,淞滬會戰期間他們就是這麽做的。”
楊榮無所謂地聳聳肩:“張副處長,你還是心太軟了,我們這麽做爲了什麽?
還不是爲了國家?爲了大局,有時候不得不放棄一些小的得失,再說了,戰争哪有不死人的?”
張義無語,說道:“還是再斟酌下吧,即便這些地方要全部炸毀焚毀,事先也要通知居民,做好疏散工作。”
“那就報上去看局座怎麽說嘞。”楊榮無所謂道。
“好吧。”張義無奈地歎了口氣。
這時候,秘書走進辦公室,說道:
“戴先生回來了,召見處座和張副處長。”
兩人來到戴春風辦公室,隻見他疲憊地靠在沙發上,旁邊還有三人。
一個是湖北站站長朱大智,一人是武漢警備司令部稽查處處長趙世瑞,還有一人是武漢區區長李果堪。
戴春風說:“警備司令部是名義上的負責人,但郭司令對這項任務不上心,沒有發表任何看法,工作還是由我們軍統來幹。”
他看了一眼張義,問:“我聽說臨訓班的一百名學生已經到了?”
不待張義回複,他繼續道:
“我又調遣了十幾名爆破專家過來,再對他們授授課,屆時和司令部的工兵、憲兵共同組成爆破大隊,由朱站長兼任大隊長,張義任副大隊長,負責具體工作,稽查處和警察局予以協助配合。”
這便是命令了。
衆人連忙起身敬禮領命。
稽查處處長趙世瑞問:
“戴先生,計劃大概什麽時候執行?”
戴春風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看戰争的态勢吧。”
趙世瑞皺眉道:“不是說參謀部制定了什麽守武漢不戰于武漢的計劃嗎?真就守不住?”
“你說的是郭汝、瑰提出的建議吧?”
楊榮道:“武漢會戰是爲了戰略轉移,但中日強弱的态勢依舊,能爲工廠争取内遷的時間已經不錯了,怎麽守?”
武漢三鎮易攻難守,但HUB省的地形很有特色,平原地區少而山地丘陵多,基本是群山懷繞,還有一條長江橫跨其中,是一個易守難攻的軍事要沖。
因此,武漢作戰指揮部聽取了參謀部少将參謀郭的建議。
即不執着于城防戰,而是将國軍主力分布于武漢外圍山地,依托有利地形,層層布防,以武漢爲中心,構建一條穿越豫鄂晥贛四省,正面防禦達一千三百公裏的巨大防線。
在這條戰線上,國軍将布置全部的海空軍,一百二十個師,約一百一十萬人。
這還是張義第一次聽說郭參謀的名字,同樣是一位潛伏在果黨核心部門的地下黨員,戰略級特工。
張義知道像他這樣的人還有很多,滲透在果黨的各個要害部門,像一個個隐秘在巨大機器内的齒輪,在需要的時候,他們便會齧合、啓動,共同運作某件事情。
“好吧。”趙世瑞悻悻歎了口氣,臉色很不好看。
戴春風瞥了他一眼,看向楊榮,問:
“爆破計劃做出來了嗎?”
“計劃已經制定好了。”楊榮點頭,将文件夾遞過去,又道:
“不過張副處長好像有不同意見。”
“嗯?”
屋内的幾人都将目光落在張義身上,戴春風同樣凝神望向他。
張義不想楊榮這個老畢登在這裏給自己上眼色,面上毫無波瀾,淡定道:
“我沒有其他意見,隻是建議在爆破的同時,做好疏散工作。”
“哦。”戴春風翻看着文件,不置可否。
9月,長江各要塞相繼淪陷,江北日軍在攻占信陽後,沿漢宜路直趨漢口後門。
江南日軍經鄂贛邊境,直趨粵漢路北段,對武昌後背虎視眈眈,形成南北夾擊之勢。
10月,武漢告急。
到處都是隆隆的炮火聲和激烈的槍聲。
張義正帶着猴子、錢小三巡視全城的各個爆破點,隻見街頭人潮亂湧,奔走而逃,街邊的百姓臉上或絕望或是迷茫,法租界已經關閉,很多人都不知道往哪裏逃。
張義沒想到軍隊還沒有撤離,城内已經亂成落在這個樣子,突然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他擡頭去看,就見三個衣衫不整的士兵将一個農家姑娘堵在了巷口,已經上下其手了。
“放開她。”
張義火冒三丈,一腳将一個士兵踹翻在地,猴子、錢小三緊随其後将其他兩個士兵制服。
踹翻的這人在地上一咕隆翻起來,見張義隻有三人,惡膽叢生,猙笑着操起步槍對準張義,就開始上膛。
隻聽“砰”一聲,張義擡手就是一槍,士兵猝然到底。
一看這架勢,其他兩人士兵撲通一下就跪下了。
“長官饒命。”
“你們是哪隻部隊的?在這裏幹什麽?”
“我們是七十四師的。”
一個士兵戰戰兢兢說了一句,望着姑娘,又嬉皮笑臉道:
“我們在前線吃了那麽多的苦,來城裏享享福怎麽了?
再說了,日本人來了,這姑娘還不是給他們準備的?還不如我們兄弟先享受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