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義瞥了一眼辦公室,問:“于副主任不在?”
王秘書:“于副主任去電訊室了,馬上就回來,請您二位稍等一下。”
說着連忙遞上熱茶,然後關門離開了。
廖華哼了一聲:“大半夜的忙什麽呢?連特派員都敢怠慢。”
張義笑了笑,謙虛道:“什麽特派員,特訓班裏于副主任才是地主,再說了,我曾經都是他的學生,學生等老師應該的。”
于樂醒此刻正在電訊室打長途電話,因爲隻有這裏可以打通。
雖然現在大部分電話局已經開始用自動交換機,串線的事情很少發生,但礙于技術問題,打個長途電話其他的線路都要讓路,通話還是頗爲不易。
因爲葛明達這個黃埔系中隊長違紀的問題,江浙系同仇敵忾,想要殺雞儆猴,于是于樂醒以臨澧特訓班全體幹部的名義給戴春風發了一封要求殺一儆百、嚴肅班紀的電報。
但戴老闆心裏清楚這是兩派鬥争在作祟,加之因爲小報告的問題,對于樂醒早就猜忌,已存戒備之心,自然不會讓江浙系在此事中占了上風,于是收到電報後,根本沒有回複,來了個“已讀不回”。
然後張義以特派員的身份到後,先是殺雞儆猴殺了兩個教官,在談話中又有暗示,于樂醒心知不妙,等不到回電,立刻又發了一封。
不過這次主動降低了調門,語氣謙卑,隻是請示處理辦法。
但戴老闆依舊沒有回複。
俗話說事不過三。
等不到回電,他舉薦的教官金民傑又成了日本間諜,于樂醒更覺不安。
和戴春風認識這麽多年了,他深知戴老闆的爲人,“打是親罵是愛”,說明你還有利用價值,要是對你不理不睬、冷眼旁觀,隻能說明你要靠邊站了,再等戴老闆哪天想起你啓用,那不知道猴年馬月的事了。
于樂醒忐忑不安,立刻找江浙系的幹部商議應對之策,反複研究後,終于有了一條就驢下坡的妙計。
那便是由于樂醒親自給戴老闆寫一份報告,密封之後交給葛明達,讓他這個“罪魁禍首”帶着報告去見戴老闆,是生是死,就看戴老闆的心情和他自己的運氣了。
這事處理完後,于樂醒又給總部情報處楊榮打去電話,打聽了半天,終于得到張義貪财的信息。
于樂醒若有所思,貪财?那事情就好辦了。
他一回到辦公室,不待寒暄,廖華就發起了進攻。
“于副主任,剛剛特派員又抓捕了以賈大雄爲首的日本間諜組織,繳獲了電台、密碼本、武器等,搜查後發現,這個賈大雄利用學生信件秘密竊取了我們不少情報.
我早就說過對這些暗中和紅黨、外界有信件來往的學生決不能手軟,該關禁閉的關禁閉,該制裁的制裁,可于副主任每次都用什麽‘嬌滴滴的女生不好制裁’這等理由來搪塞,現在好了?
好好一個秘密培訓學校,搞得人盡皆知不說,情報還洩露了,總有人承擔這個責任吧?
還有,學生之間傳閱‘新x日報’的事情屢禁不止,難道要等他們都被chi化才制裁嗎?這些事今天我們當着特派員的面一定要說清楚才行!”
廖華的話越來越快,越來越重,一句接着一句問。
于樂醒被他一連串的問題問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臉上的肌肉不由抽了抽,心裏惱恨至極。
有道是遠交近攻,這個詞不僅适用于戰場,更加适合官場。
而官場上的鬥争,有時候往往會比戰場更富有血腥味和戲劇性。
但讓他想不通的是,這厮一個紅黨叛徒上跳下竄這麽歡幹什麽?
将自己這個副主任扳倒了,他真的能取而代之?
你一個“孤家寡人”,名聲都臭到了家了,即便坐上了副主任這把交椅,下面的人能服你?
笑話!
戴老闆對你也不過是利用,偏偏這厮還當真了。
果然是隻好狗!
于樂醒見大勢已去,立刻起了其他心思,
所以他對這個實際廖華打心裏厭惡、鄙視,因爲在他看來,人本身都是自私的動物,能夠提醒自己不那麽自私已經不錯了,能夠克制自己貪欲和欲望的,那都是聖人了,但一個人一經背叛就對自己的同類舉起屠刀,這種人喪心病狂到如此地步,那他離地獄也就不遠了。
“小人,瘋狗。”于樂醒心裏咒罵着,心思急轉,這是一場不見硝煙的戰争啊,明處有槍,暗處有箭。
不說那些雪花一般飛向戴老闆那裏的舉報信、小報告,現在又出了個間諜案,而且證據确鑿,徒然間,于樂醒覺得自己像被人剝光了衣服一般,置身于輿論漩渦的中心。
面對咄咄逼人的廖華,于樂醒冷哼一聲,餘光打量了一眼張義,見他面無表情,思忖了一會,避重就輕地問:
“賈大雄是誰?我不認識啊!”
廖華不想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冰冷冷道:
“賈大雄現在就在審訊室,等他招了,到時候我看于副主任怎麽說。”
于樂醒皮笑肉不笑:
“說了不認識就是不認識,難道我還能是他的同夥不成?”
見于樂醒“如此坦然”,廖華心裏也不确認了,挑了挑眉毛,繼續道:“學生的事如何處理?”
于樂醒不悅道:
“剛才王秘書都和我說了,特派員既然下令将他們關禁閉,那就按特派員的命令執行,我雙手贊成!
對了,你是政治教官,學生的思想問題你責無旁貸,需要好好管一管了。”
說完,不待廖華說話,他輕蔑地看着廖華:
“廖教官說完了嗎?說完了,就先回去吧,我和特派員還有要事商量。”
輕描淡寫,但不容置疑。
廖華不快地看了他一眼,見張義點頭,起身敬禮,鼻孔哼了一聲離去。
房間裏面就剩他們二人,于樂醒也不再掩飾,臉上擠出幾絲尴尬又局促的笑,将茶幾上的茶水遞過來,帶着幾分“讨好”:
“雲義老弟,唉,我最近命犯小人,所有倒黴的事情都遇到一起了
現在戴老闆馬上要來視察,說實話,我心裏還真有點緊張,金民傑的事上你一定要替我周旋一二.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張義一本正經看着他:“于主任,老師,您可是我的教官、老師,可不能以兄弟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