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長楊榮一臉意外:“這麽說,這一隻羊已經準備好了?”
“是。”曹樹義躬身道:“這個董學明會計出身,已經失業三個月了,欠了一屁股債,靠拉黃包車謀生,每天隻吃一個饅頭,現在老婆死了,他也不想活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一歲多的女兒,我們答應給她找個好人家,替他還債,還給他女兒一大筆錢,他很滿意,答應全力配合我們。”
楊榮長歎了一口氣,他早就聽說下面有些情報是編造而來的,但親自參與造假的過程還是頭一回。
他沉默了一會,說道:“這件事我就當做不知情,你要做好善後工作。”
頓了頓,他又問:“接下來你準備怎麽做?”
“明白。”曹樹義點頭道:“我已經從電訊處那邊打聽到了可疑電台的波長波段,現在就等電台開機,電訊處确定位置,然後通知行動處去抓人就可以了。”
楊榮皺着眉頭想了想,問:“行動處那邊會相信嗎?尤其是張義,可不能把他們當傻子一樣糊弄.尤其是你們是先得到内山智美的線索才展開搜查的,現在又冒出一個什麽董學明,還要指認他死去的老婆是潛入行營盜竊軍事情報的日本間諜,是不是有點匪夷所思了?”
曹樹義解釋道:“這個卑職已經考慮過了,張副處長雖然提供了内山智美的畫像、指紋,并懷疑此案很可能是此女做的,但他也不能斷定,因爲沒有證據。
現在我們從電台入手,到時候人證物證齊全,又有嫌疑人指正,說她是她就是,反正死人不會開口說話,給她編個日本人的身份就好了。我想即便這件事真是内山智美幹的,她也不會跳出來反對吧?等案子一結,人一埋,一切塵埃落定。即便内山智美以後再出來興風作浪,那也是其他的案子了。”
“有這作假的功夫就不能好好查案嗎?”楊榮又無聲的歎了口氣,看着曹樹義:“既然你都想好了,接下來怎麽演,你自己看着辦,反正我什麽都不知道。”
這就是默認了。
曹樹義鄭重道:“放心吧,處座,不會出任何問題。”
張義正在辦公室看報,突然電話響了。
曹樹義急切道:“張副處長,電訊處偵測到可疑電台信号,我們正在嚴密監視,請行動處馬上派人過來。”
張義一怔,一台原本靜默的電台突然大白天就開機發報了?
“在哪?”
“南京路117号。”
張義雖有疑惑,還是說道:“看好了,我們的人馬上出發。”
挂斷電話,他立刻叫來猴子錢小三帶着幾個便衣出發。
不一會兒,汽車就到了曹樹義說的南京路117号。
街角處,曹樹義帶着兩個便衣現身,他指了指二樓一處拉着窗簾的房間道:“應該就是那裏,你看,陽台上看似是晾衣杆,但上面纏着電線、繩子,我懷疑是發報員架設的電線。”
張義拿出望遠鏡看了幾眼,果然和曹樹義描述的一樣,一根晾衣杆從陽台撐到了平台上方,上面纏繞着電線。
“還在發報嗎?”
“不知道,害怕打草驚蛇,我們的人不敢靠近,現在靠你們了,不知除了發報員還有沒有其他同夥,有什麽武器,張副處長你們小心點,盡量抓活口。”
張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曹樹義在搞什麽鬼,一定要等行動處的人動手,情報處的人不擅長行動是實情,但不管是江浙警察學校還是軍統培訓班,在分科分班之前,都會統一集中訓練搏鬥、射擊等特務基本技術,這裏面就包含情報、行動、偵查、化妝、秘密通信、毒物使用、爆破、郵電檢查等特務工作的基本技術,隻是課程沒有那麽細緻罷了,難道這些還不能對付一個發報員?
再者情報處什麽時候這麽老實、好心了,還有将功勞往外推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張義卻沒有點破,他不動聲色地下達命令,讓人将公寓前後門控制,然後帶着猴子錢小三和幾名便衣警惕地上了二樓。
樓道裏面一片安靜,隐約傳來滴滴答答的按鍵聲。
猴子蹑手蹑腳靠近207門口,側耳聽了聽,對着張義和猴子點了點頭,然後從懷裏掏出一根别針,插入鎖芯捅了捅,随着一聲“咔嗒”聲響起,他猛地推開門躲避在牆側,兩側早就持槍戒備的便衣迅速沖進房間。
“不許動。”
隻見房間裏面一個穿着長衫的男人正戴着耳機發報,聽到動靜,他猛地回頭,然後“釋然”地笑笑,臉上閃過一絲決然,突然抓起一顆白色顆粒捂着嘴巴送入口中,便衣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不過幾秒,男人痛苦地抽搐了幾下,就一頭栽倒到了地上。
“啊,人死了?”這個時候曹樹義帶着兩人沖進房間,看到地上的屍體,暗自松了口氣,卻是一臉埋怨道:
“張副處長,人怎麽會死了呢?就是害怕遇到這種情況,才讓伱們專業人員出手,現在倒好”
“說什麽呢?你們行幹嘛不自己動手?”錢小三聽到這話,立刻不幹了,瞪着曹樹義。
張義沒有說話,瞥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目光落在桌上鏽迹斑斑的電台上,旁邊也沒有電文,沒有密碼本,疑惑問:“能确定昨晚發報的就是這部電台嗎?”
“這還能有假?”曹樹義一臉肯定,“電訊處是根據頻率、波段鎖定位置的,不會有任何問題唉,密碼本呢?快搜!”
他一招呼,兩個手下立刻在房間搜索起來。
很快,除了在衣櫃下發現了一把駁殼槍和幾本證件外,還在抽屜裏面發現了一隻新的電子管。
曹樹義一臉欣喜道:“不會錯了,這個叫董學明、劉長鎮、塗中群等等擁有多重身份的家夥肯定是潛伏在武漢的日本間諜,嗯?他還是個會計?這個身份剛好掩蓋他學過報務的事,現在隻要确定他真實的住所,就可以找到他的同夥,馬上拿他的證件讓我們排查的人手辨認。”
“是,曹科長。”便衣接過證件轉身離去。
“可惜了,要是你們能再快點,抓到活口,三木之下,他肯定能招供出更多的同夥,将潛伏在武漢的日諜組織一網打盡,現在”曹樹義一臉唏噓,又道:“張副處長,雖然這樣能向局座交差,可結案報告兄弟隻能如實來寫.”
曹樹義說着話見張義沒有反應,隻是站在屋子中間,目不轉睛地盯着拉緊的窗簾,心裏咯噔了一下,心說不會讓這厮看出什麽破綻了吧?
“這裏有什麽問題嗎?”他狐疑地瞥了張義一眼,望着窗簾,走過去,“嘩”一聲拉開窗簾,殘陽瞬間直接射入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