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就像洩了氣的皮球,低垂着頭,聲音帶着顫抖和哭腔:“我說,我全說.”
何志遠笑了,他雙手抱在胸前,微微仰起頭,露出一副得意的姿态:“郭先生,識時務者爲俊傑,期待和你的合作,說吧,交出你的上線下線。”
郭文标努力擡起頭,雙眼空洞無神,苦澀一笑問:“我會怎麽樣?”
何志遠對這個問題嗤之以鼻,沒有人會看得起叛徒,不過想到即将到手的功勞,他還是耐着性子道:“隻要你寫下自白書,再登報申明從此脫離紅黨.哦,對了,現在不用那麽麻煩,你的老領導姓張的發明了一個來歸人員登記表,你隻要填寫了,自然就是果黨的成員,想要位子票子房子車子女子,都可以給你滿足。”
張某某這個名字仿佛給了郭文标莫大的精神安慰,他苦笑一聲,“你們問,還是我自己寫?”
“這樣最好。”何志遠贊賞地笑笑,示意記錄員将紙筆遞過去,寶貝似地道:“給郭先生解開手铐,熱茶香煙伺候着。”
“是。”鄭呼和點了點頭,摸了摸衣兜,問記錄員:“帶煙了嗎?”
“鄭組長,我這裏有。”記錄員連忙掏出一包老刀牌香煙,還有一盒印着秀春樓字樣的火柴。
鄭呼和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記錄員尴尬一笑,連忙拿出火柴殷勤地幫郭文标點上。
見郭文标一邊抽煙,一邊蹙眉在紙上書寫,張義點了點頭,道:“何科長,出去抽根煙透透氣?”
“嗯,也好。”何志遠點了點頭,出了審訊室,故意将大門留了一道縫隙,這樣在外面也能看到審訊室内的情況。
張義遞出一根煙,幫何志遠點上,小聲道:“何科長,你說這種軟骨頭,能用嗎?我的意思是利用完了,直接解決掉。”
“伱說的對,不過嘛.”何志遠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道:
“以前紅黨勢小,我們抓捕的留俄學生和地下黨,除了求得生命安全而叛變紅黨外,同時還爲了自己升官發财,所以雖然叛變了他們的陣營,但加入我們後願意真心誠意賣力氣,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叛變的人隻是爲了苟活,是不是誠心跟着我們幹到底的,鬼知道,他們今天能叛變紅黨,有一天就能投靠日本人,所以我們要盡力榨幹他們的剩餘價值。”
說到這裏,何科長似乎找到靈感一樣,侃侃而談。
“除此之外,我們還要做好宣傳工作,做給紅黨和外面的人看。
這些人即便失去了利用價值,但隻要活着就是一塊招牌,你想想,我們抓了他們不但沒有爲難他們,還給他們官做,紅黨會怎麽做?他們恨叛徒甚過恨我們,肯定派鋤奸隊來殺他們嘛。
隻要人一死,我們就可以大肆宣傳,我們都不殺的人,被紅黨殺了,這就是最好的材料,這些叛徒的親友也會反感仇恨,我們又可以打着報仇的理由策反他們。”
“即便這些人有一天又跑到紅黨那邊去了,沒有被殺反而取得了信任給與工作,那便證明他們在許多問題上做了隐瞞,那時候我們再派人和他們聯系,如果不能爲我所用,便可以威脅他們同歸于盡。
而如果他們回到那邊後,得不到重用反而受到輕視甚至是牢獄之災,日子過的不好,他們就會懷念我們的好,這樣的人又可以再利用。”
“.”張義看着面前侃侃而談的何志遠,第一次見識到這老家夥的陰險毒辣,一個叛徒的運用問題上,他都能說出花來。
“姜還是老的辣啊,何科長您.”張義剛恭維了一句,突然就聽審訊室内傳來“砰”一聲碎響。
剛才還一臉倦怠的何志遠已經倏地推門走了進去。
張義立刻緊随其後。
隻見審訊室内,郭文标手邊的茶杯早就掉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他整個人癱倒在地上,身體劇烈地顫抖着,面色蒼白如紙,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就像壓了一塊沉重的鉛塊,呼吸艱難。
鄭呼和此刻正搓揉着他的胸口,幫着舒緩呼吸。
“怎麽回事?”何志遠看着滿臉驚恐不知所措的記錄員,厲聲問道。
“何科長,我我不知道啊,剛才還好好的,他抽完一根煙,接着抽第二根就突然.”
“放你娘的狗屁,我知道剛剛好好的,我問的是爲什麽會這樣?還不打電話叫醫生?!”何志遠一把推開記錄員,問鄭呼和:“怎麽樣了?”
鄭呼和一邊搶救,一邊淡定道:“他的心跳很快,呼吸急促,需要馬上搶救。”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何志遠急的跺了跺腳,突然想起來什麽,一把抓起桌上被茶水浸濕的香煙,瞪着記錄員:
“你剛才說什麽?他抽到第二根煙?抽剩的煙呢?”
記錄員撥電話的手一抖,渾身一顫,剛才郭文标抽的煙可是他的,他顫聲道:“我”
何志遠不待他解釋,立刻一邊摸槍,一邊急聲大喊:“衛兵,衛兵!”
張義手疾眼快,上前一把制住記錄員,下了他的配槍,一邊打電話,一邊呵斥記錄員:“老實交代,是不是你給他的煙有問題?”
“我我的煙沒有任何問題,我發誓!”記錄員捶胸頓足,都快要急哭了。
但不管怎麽說,他的嫌疑最大,何志遠上前一把扯住他的領口,一臉猙獰地瞪着他,咬牙切齒:“你最好主動說,要是搞錯了,我何某人親自給你賠罪,你要是他的同黨,我讓你生不如死。”
“我何科長,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帶下去,看押起來。”何志遠厭惡地揮揮手,焦急問:“醫生還要多久?”
“馬上,軍醫在路上。”張義解釋了一句,立刻來到郭文标身邊,問鄭呼和:“怎麽樣?”
不用回答,郭文标此刻的狀态很差,他的眼神已經開始迷離,失去了光彩,瞳孔放大,目光驚恐地看着鄭呼和,嘴裏不斷地發出痛苦的呻、吟,顫抖的手無意識地空中抓繞着,似乎想要抓住最後一絲能拯救他的希望。
但一切都晚了,他的身體開始劇烈抽搐起來,呼吸越來越弱,直到再也不動.
“何科長,張副科長,人死了。”鄭呼和看着雙眼圓睜,空洞的眼神中還殘留着恐懼和不甘的屍體,一臉惋惜道。
張義壓抑着心底的笑,看了一眼鄭呼和,他始終看起來很坦然,看不出任何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