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穿透飯店咖啡廳的窗戶籠罩在張義身上,他坐在窗邊微笑着端起咖啡品嘗着,銳利的眼神時不時透過窗戶探視着對面德明飯店的大門口。
這裏是法租界福煦大将軍街——蔡锷路。
窗外的德明飯店内,一派甯靜和祥和。
外國紳士風度翩翩,女郎低聲笑語,相談甚歡。
音樂、陽光,美酒佳肴,他們以主人翁的姿态矜持驕傲地享受着下午的甯靜與祥和。
日清汽船株式會社的社長岡本一策走進飯店的洗手間,正專注地洗着手,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拿着白毛巾的侍者早就換了人。
就在他洗完手,甩着手上的水漬看向侍者的時候,侍者微笑着遞出毛巾的同時,倏地,一把尖刀直接劃破他的衣服順着肋骨刺穿了他的心髒。
岡本一策還不及發出聲音,就被侍者一隻手捂着嘴巴推搡到了牆上,另一隻按在尖刀上的手狠狠一使勁。
他瞪着眼睛拼命地掙紮,然而所有的張牙舞爪都比不上利刃的銳利,不過幾秒,他就在恐懼中斃命,死不瞑目。
侍者快速将他的屍體拖到了廁所的格子間,從他西服内兜摸出一份文件揣到懷中,然後關上門,從容不迫地走了出來。
他一路穿過飯店的大堂,在幾名紮着綁腿蒙着頭巾的紅頭阿三保安的注視下,面不改色地離開飯店,對着對面咖啡店中的張義點了點頭。
此刻飯店大堂一處座位上,一個穿着黑色風衣戴着禮帽的中年男人不時回頭看一眼廁所的方向,表情略顯不耐。
過了幾分鍾,他煩躁地起身,壓低帽檐,快步出了飯店。
然而,他才下台階,一輛黑色轎車飛快地開了過來,一個急刹車停在他的面前。
中年男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從汽車後座跳下來兩個便衣直接将他拖了上去。
汽車快速啓動,在咖啡店門口接上恰好出門的張義,揚長而去。
“你們是誰?”
被兩個便衣左右夾在中間抓住肩膀的中年人掙紮着,一臉疑惑地問道。
“得罪了,遲捕頭。”便衣說着掏出手铐。
中年人臉色大變,開始使勁掙紮,死活不肯就範。
另一名便衣冷笑一聲,狠狠在他肋骨頂了一下,他瞬間就吃通老實了。
帶上手铐,遲捕頭痛苦地問:
“誰派你們來的?皮特?”
便衣無視他的話,拿出一塊黑色粗布口袋給他套上,又用毛巾堵上他的嘴,車裏終于安靜下來。
汽車搖搖晃晃一路出了法租界,兜了一圈進入日租界,最後停在了一所日本小學内。
金陵特務處機關已于11月底遷移到武漢,除少部分人外,大部分在十二月初前往了長沙。
湖南站早就在長沙東門外五裏處的朱家花園搶占了100多間平房,作爲特務處臨時辦公地點。
但因爲常某人駐節在武漢,特務處的指揮中心依舊設在漢口,成立了僅次于上海的龐大的武漢區。
戴春風将臨時指揮所設在日租界南小路的日本小學内,他自己則在隔壁的一處寓所和法租界巴黎街另一處寓所居住。
漢口日租界在漢口五國租界中地理位置最爲偏僻,由于中日開戰後一些财團和僑民早就跑了,商業并不繁榮。
但它實力在日租界中僅次于天津日租界,這裏有橫濱正金銀行、日清汽船株式會社、三菱洋行等
37年8月,漢口日租界由國府接管,但并未收回,一些在日租界苟延殘喘的日本人、漢奸、外國人繼續從事走私、販、毒的、情報搜集的勾當…
租界向來是魚龍混雜的地方,雖然比不上上海,但各個情報機構都秘密設立辦事處,還有無數巡捕房的密探和幫會的耳目,尤其在中日全面開戰後,他們似乎更加忙碌了。
臨時改造的審訊室内,光線很暗。
取下頭套的“遲捕頭”像受審的犯人一樣灰頭土臉,膽戰心驚地眼珠子亂轉着。
他在法租界巡捕房這麽多年,不知道抓了多少人,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要遭受皮肉之苦的厄運。
他眯眼努力地觀察着周遭的環境,蹙緊了眉頭。
張義坐在他的對面,示意便衣将他嘴上的毛巾拿下來。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剛拔出毛巾的遲捕頭皺了皺有些僵硬的面部,仔細打量着張義。
“今天伱去德明飯店做什麽?”
“喝咖啡。”
“是嗎?和你見面的又是什麽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遲捕頭顯得很警惕。
張義盯着他,淡淡道:
“遲钜卿,遲捕頭,咱們開門見山吧,今天和你見面的日本人岡本一策死了。”
遲钜卿渾身一顫,兩隻眼睛死死地盯着張義。
“别用這種眼神看着我,這個人明面上是什麽會長,實際上刺探情報、走私、販毒,不知荼毒了多少中國人,死不足惜,你呢?
給法國人當了這麽久的狗,還記得自己是中國人嗎?”
“你們不是皮特的人!”
遲钜卿臉色一變,掙紮着想要起來,又被兩個便衣死死按回到座椅上。
張義冷笑一聲,從一名便衣手中接過一張照片,展示在他的面前。
“你們到底想幹什麽?有什麽事沖着我來。”看到照片上的一對母女,遲钜卿瘋狂地往前撲着,情緒激動得不能自已。
“她們很好,不過下一次我就不能保證了。”張義輕輕彈了彈照片。
“給你兩條路,第一爲我們特務處傳遞情報,第二,死。”
要不是戴老闆下令要收買策反這個法租界巡捕房頭目,張義早就将此人處決了。
這種人說好聽點是法國人的狗腿子,說不好聽點同樣是漢奸。
這種人有奶就是娘,今天能爲法國人服務,明天就能爲日本人服務。
不過武漢區目前需要在巡捕房建立内應,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适的人,此人又是華人巡捕的頭目,隻能勉爲其難地用一用。
見張義已經拔出手槍,遲钜卿看起來精疲力盡,他情緒低沉地說道:
“隻要你們不爲難我的家人,我願意和你們合作。”
“很好。”張義盯着他看了幾眼,然後示意猴子拿來紙筆,讓他先寫一份效忠書,簽字畫押後給他拍照。
走出審訊室,張義交待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