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工的工作就像地下的暗流,靜谧、曲折、湍急,卻充滿了兇險,張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洶湧澎湃,但這樣的工作卻不能顯露半分,尤其是暴露在媒體和大衆的面前。
行動科辦公室。
張義喝下一杯香茗,才長長呼出一口濁氣。
王新亨臉色凝重,他問道:“确定都是日本人?”
張義點頭道:“是。”
“日本人這是有預謀的報複啊。”王新亨語氣沉重,問道:
“聽說你中了一槍,有沒有事?”
張義從懷裏掏出三等雲麾勳章,指着勳章中心的彈孔,心有餘悸道:
“幸虧有它,不然今天真要殉職了。”
雲麾勳章是國民政府陸海空勳章之一,因勳章中心刻有雲麾而得名。
35年起開始頒行,共分爲九等,一到三等爲大授,四五等爲領授,六七八九爲襟授,其等級在同等寶鼎勳章之下,在忠勤勳章之上。
此勳章以前是純銀制作而成,後面開始偷工減料,用鋼和銅制作。
張義不知道自己需不需要謝謝勳章制作的部門,讓自己隻受了輕傷。
“我們的人有傷亡嗎?”
“一開始猝不及防,死了幾個弟兄,三個當場死了,還有一個重傷,正在搶救。”張義歎了口氣道:
“後面隻有一人死亡,一人受傷。”
“日本人狗急跳牆啊。”王新亨冷笑一聲,然後有些意外道:
“兇手爲什麽會乘坐行政院牌照的汽車?他們又是怎麽知道你的行車路線的?”
這個問題張義也想知道答案。
隻聽王新亨繼續說道:“往上看是屁股,左右全是耳目,走到哪裏都是如此.
淞滬會戰正激烈呢,有些人已經在宣揚投降論調.可笑的是,還有文人墨客替黃浚這個狗漢奸喊冤,說他品性多麽高潔,隻是一時走上了歧途,當真可笑。”
他沉吟了一會說道:“諜參股這次折損了人手,行動隊這邊先補一部分,至于其他的”
頓了頓,他又道:“老闆在上海組建别動隊,聽說許多隊員是知識青年,甚至不少是大專學生,人才難得啊。
如果這些人不能一展其所長,那就是浪費人才。
所以老闆準備在上海舉辦一期訓練班,名字據說都起好了,軍事委員會蘇浙行動委員會青浦特種技術訓練班和松江特訓班。”
張義點了點頭,特務處開辦培訓班是特務人才擴張的伊始。
(軍統鼎盛時期,戴老闆手下擁有18萬便衣特工,7萬武裝遊擊隊、2萬别動軍、1.5萬忠義救國軍,東南沿海有4萬有組織的海盜,加起來共計32萬實際或潛在人員,均屬于他指揮,平均每天有4萬人24小時給他工作,這還是直屬)
青浦班和松江班嚴格來說不算特務處正式的培訓班,因爲戴老闆先斬後奏,軍委會辦公廳不認,連印章都沒有,隻能私下刻了一個條戳。
這個班訓練内容全部是偵查、行動、爆破,訓練時間原定三個月,後因爲戰事縮爲一個月,訓練的基本是死士。
“潛伏”中的餘則成就是這個班出來的,所以戴老闆才說青浦班的都是勇士。
這兩個班級各招學員408名,但在後來撤往武漢的途中,因爲遭遇日軍飛機轟炸和襲擊,損失慘重,松江班幸存者不足50人,青訓班隻剩下300人左右。
後來在這兩個班級的基礎上建立了臨澧班。
由于戴老闆對這個班的畢業生特别喜歡,很多人被親自選拔得到重用,他們又有吳景中、沈西山這樣的教官老師爲靠山,迅速成爲特務處的骨幹分子,擔任重要職位,和一衆老特務分庭抗争,于是有了“非澧(禮)勿視,非澧(禮)勿用”。
當然這是後話了。
見張義點頭,王新亨起身從辦公桌抽屜裏面拿出一張照片遞了過來,說道:
“這是潛伏在東京的内線讓人帶回來的照片,吳冰。”
張義接過,隻見泛黃的照片上是一個十八九歲左右的少女,留着短發,穿着幹淨的校服,看上去有些英氣,但眼神陰鸷,透着幾分高傲和冷漠。
照片和南造雲子提供的還是有很大差别。
張義不知道她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又是用什麽樣的外貌示人,但既然知道了她的地址,隻要按圖索骥就可以了。
夏日的茶攤上,老闆爲了避暑,用篷布搭了一個頂棚,頂棚下面放着幾張破舊的桌子,幾個小凳子零散地圍繞在旁邊。
胡子花白的老闆,或者說大爺,赤着瘦骨嶙峋的上身,隻穿着一條犢鼻褲,一邊拿蒲扇扇着風,一邊吧唧吧唧抽着水煙,不時翻動一下身旁小爐上的咕咕咕冒着熱氣的茶壺。
張義帶着猴子、錢小三幾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喝着茶沫煮開的茶水,他們都是一副苦力的打扮。
猴子喝了口茶,低聲說道:“股長,按照你的吩咐,從發現她的那刻我們就一直在盯着她。”
“有什麽動靜嗎?”
“她從黃包車上下來,直接回了家,一直沒有出來。”
張義點了點頭,目光瞥向背街小巷的一處小院。
根據房東和巡警提供的消息,小院裏面住着一位妩媚動人的太太,自稱是從上海逃難過來的某富翁的遺棄之妾。
經過房東和巡警對照畫像和照片辨認,此女正是吳冰。
這個理由倒是說的通,戰争伊始,最先跑路的都是有錢有權的,飛機火車輪渡轎車,或國外、香江,或内地,然後便是數百萬流離失所的居民,奔走而逃,人人都在尋找活下來的機會。
要麽融入英法租界,要麽向着鄉下逃去,那些漫無目的逃竄的,等待他們的隻有日軍耀武揚威的欺淩和殺戮。
“我們控制了那名拉她的黃包車車夫,據他交待,這個女人是在四條街外拉到的,她抽煙,還喝了酒。”
“四條街外?肯定是臨時換車了,她可以掩飾自己真實的活動地點,但喝了酒沒有辦法掩飾,這個時間點喝酒肯定是去交際了。”
張義拿出一張金陵地圖展開,以所在地爲中心,标注出五公裏内的地圖,很快就找到了中央飯店、金陵飯店等社交活動中心。
一個富翁曾經的小妾,以前應該是過着闊綽的生活的,現在雖然落魄,但她活躍于社交場合,躍然結交新的靠山,這個人設倒也打造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