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暖洋洋的,在這種氛圍中,什麽都不用去想,身心在陽光下是自在舒适的,所有的煩惱、壓抑以及不快,都像水汽一樣蒸騰、揮發,消失的無影無蹤。
張義駕車來到洪公祠一号。
接受完檢查,在賈副官的引導下進入戴春風辦公室。
今天戴老闆的辦公室難得拉開了窗簾,顯得明媚敞亮。
除了坐在沙發上閱讀文件的戴老闆,旁邊還坐着一個三十上下的中年人,臉龐白皙,濃眉大眼,高鼻闊嘴,長相普通,但兩隻眼睛炯炯有神,有些儒雅斯文。
張義挺身敬禮,隻聽戴春風鼻孔裏哼了一聲,指着旁邊的中年人介紹道:
“這是吳敬中,從蘇聯回來的情報專家。”
‘吳敬中?不就是以後天津站的吳站長嗎?’
張義面上波瀾不驚,心裏卻驚訝異常,他記得吳敬中有公開的記錄還是抗戰時期和沈西山在臨澧班當高級教官,後來才輾轉在蘭州當了西北區的區長。
可那個時候西北區已經成了小站,權利并沒有想象中的大。
吳敬中雖說以通曉人情世故見長,在子女的回憶錄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每次吳敬中去香江出差,回來的時候身上都要穿五六件高級西服,然後将其轉送給上級同僚。
吳敬中和沈西山都是戴老闆家宴席上的常客,可以嬉笑怒罵的存在。
但戴老闆一死,毛齊五上台,他直接靠邊站了,又因爲他和做局長的鄭明遠有交情,更是遭到瘋狂打壓,軍統已經沒了他的立錐之地。(吳做過中蘇情報合作所副主任,鄭是主任。)
吳敬中好投奔了他在蘇聯的同學,常凱申的公子小常,跟着小常在北平搞了一年多的中蘇外交。
然後在小常的推薦下,才當了保密局天津站站長。
可這個時候已經47年多了,吳在天津待了不久,在解放前,更是棄城逃到了金陵,直接被毛齊五下獄,逃亡彎彎的時候又被押解過去。
後來又是靠着同學小常的關系才被赦免,出獄後做了一個商人,他在香江等了八年,也沒有見到老婆子女說起來命運也是悲慘。
張義看着面前的老吳,敬了一禮,道:“行動科諜參股張義。”
他不知道吳此刻是什麽軍銜,但估計是個少校,當培訓班教官的時候提拔的中校,小站的站長就是上校,去天津的時候才是少将。
老吳同樣敬禮,熱情洋溢地伸出手道:
“哎呀,原來您就是張股長,久聞大名,我雖然在蘇聯留過學,但在你面前可不敢稱呼專家。”
‘專家還是可以稱呼的,又不是磚假。’
張義在心裏笑笑,這年頭同樣崇洋媚外的厲害,吳是“海龜”,還是果黨和紅黨培養特工的搖籃—莫斯科中山大學畢業的,他的培訓經曆和背景都讓他成爲一位在情報和特務領域備受推崇的專家。
“吳先生,以後還要多向你請教才是。”張義笑着說。
他心想,自己這才扮演了一回“深海”,就和吳站長這個“峨眉峰”見面了?
“行了,你們兩個少在那裏互相恭維了。”戴春風哼了一聲,看向張義,道:
“伱不是讓日本間諜編寫他們的培訓手冊、運作計劃嗎?拿給敬中看看,他現在在編寫教材,看看有沒有參考價值。”
“是。”張義點了點頭,将随身攜帶的文件遞給吳敬中。
看戴春風馬臉拉長,橫挑鼻子豎挑眼,對他不滿意至極,張義心說我又哪裏惹你戴大人生氣了,有話咱直說不行嘛?
就聽戴春分問:“飛天小組查的怎麽樣了?還有他們的飛雪計劃又是什麽陰謀詭計?”
‘我哪裏知道?’張義心下腹诽,老實回答道:
“還在審訊中,應該快了。”
“應該?這不是一個情報官員應該說的話,既然沒有審訊出來,你還站在這裏幹什麽?”戴春風又發作了。
“是,卑職告退。”張義裝作惶恐的樣子,敬個禮連忙退去。
看着張義落荒而逃的背影,吳敬中問:“戴先生,這是.”
戴春風此刻眉宇間湧出一絲得意,笑到:
“玉不琢不成器,鞭打快牛,有些人就是要時刻敲打才行。”
“那是,那是。”吳敬中連連颔首,回味着戴春風的馭下手段,起身給戴春風茶杯裏面添上水,兩人繼續聊了起來。
張義從洪公祠一号出來,駕車走了不遠,便見一輛汽車遠遠墜在了後面,心知跟蹤監視的人又出現了。
他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駕車直接到了下關附近的監視點。
遠遠将汽車停下,上了一家茶樓。
見李勇生和鄭呼和都在,張義直接問:
“調查的如何?有什麽動靜嗎?”
兩人對視一眼,鄭呼和道:
“趙氏兄弟今天一直待在家裏,具體在幹什麽,屬下等人也不知。”
“外圍調查呢?”
李勇生:“我們查了二人的戶籍資料,這二人都是來自山東青島,具體履曆不詳,估計需要青島站同僚的配合才行。”
張義不置可否,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餘光瞥了一眼鄭呼和,見他神色如常,也不知道将情報傳遞出去沒有。
但這就不是張義該操心的事了。
如何在公共場合留下秘密暗号,比如路燈電線杆上的粉筆印,漫不經心的觀察者即使看見了,也不會特别留意,但間諜會明白這表示在某一時間地點碰面。
如何做到“擦肩而過”,将信息或物品交給他人而不被發現。
如何“間接傳遞情報”,即不直接接觸,而将信息或物品置于某一地點,讓對方拾取,這是每一個情報員應該掌握的技能…
他想到那位“飛天小組“的負責人日本間諜青野大介就潛伏在下關分局,也不知道和同樣活動在下關的趙氏兄弟有沒有關系,正思忖着想出一個一石二鳥的計謀,将這夥人一網打盡,此刻卻不能打草驚蛇。
想到“仁丹”這兩個字張義就覺得頭皮發麻。
在醫學發達的現代,應對中暑的方法多種多樣,但在民國,卻沒有那麽多辦法,此時大街小巷布滿了一種叫“仁丹”的解暑藥廣告。
所以你在大街上随便問一個人,有什麽解暑的好辦法,得到的答案也隻有仁丹。
此刻仁丹在中國民衆的心中,仁丹就是神藥。
中國民衆将其奉爲解暑神藥,每遇身體不适,就會吃上幾顆,和後世我們在家中常備藿香正氣液的作用相當。
此藥火,倒不是說它的療效真的有那麽神奇顯著,而是以低廉的價格俘獲了人心。
一包大包裝420粒的售價九毛錢,而小包裝的隻需要一毛錢。
這個價格确實讓人心動,因此一經推出就風靡全國。
日本起初隻在中國的重點城市,如金陵、上海、北平、沈陽、山城、成都等地設置專賣店來販賣。
但其低廉的價格和良好的功效一路暢銷後,勢力開始逐漸深入農村,幾乎快要覆蓋全中國了。
仁丹火,其廣告更是極具特色,廣告上有一個身穿西裝大禮服的大胡子紳士,胡子尤其顯眼,帶着濃濃的日本風味。
這種胡子也被稱呼爲仁丹胡。
但張義知道這不僅僅是一份廣告,一種解暑藥那麽簡單,這種長方各有不同,顔色也有差異的廣告後面,蘊含的卻是軍事秘密,或者說軍事密碼。
當兩撇胡子兩邊上翹時,說明此路暢通無阻,當胡子左邊下垂時,說明左邊的路不通,當胡子的右邊下垂時,說明右邊道路不通,當胡子兩邊都下垂時,說明死路一條。
而沒有八字胡的純文字廣告,暗号又蘊藏在仁丹字體上,字體的橫折豎彎鈎都表示不同的軍事含義。
所以這根本不是日本人好心爲國人送來的解暑良藥,他們拿着從中國台島偷來的藥賺取國人血汗錢的同時,已經爲日軍的侵華提前準備指路牌了。
從一個小小的廣告牌,就可以看出日本人的狼子野心。
同樣,也說明日本的間諜工作非常成熟,他們每次成功的行動背後,都隐藏着精準而隐秘的諜報準備,用心程度讓人不寒而栗。
李勇生和鄭呼和見張義臉色陰沉,以爲是對自己工作不滿意,一時間忐忑不安。
李勇生更是惴惴不安,張義出現他自然開心,這樣就可以完成監視任務,但萬一哪天發現自己監視他,明着不能把自己怎麽樣,暗中給自己穿個小鞋.比如讓自己強攻日本間諜的據點,那可真成炮灰了
壓抑的氣氛中,隻見張義揮了揮手道:
“繼續監視,切勿打草驚蛇,有情況立刻彙報。”
“是。”兩人齊聲應答。
張義離開監視點,又回到了諜參股。
剛到辦公室,猴子前來彙報。
“股長,劉彥明願意招供了。”
“是嗎?”張義不知道他是真招供還是假招供,說道:“走,去看看。”
到了審訊室,就見劉彥明被綁在立柱上,整個人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渾身布滿了鞭痕和烙鐵的印記,血肉模糊不說,雙手甚至是雙腳的指甲已經全部被拔去了。
再看他那張變形的臉龐,估計是拔了牙齒,下颌上颌貼在一起,四方臉直接變成了橢圓,眼神呆滞麻木,動都不動一下。
張義瞥了一眼猴子和錢小三,心說這二人學的都是什麽玩意,下手也太狠了吧。
雖然對對本間諜要狠,但我們審訊的目的是得到情報,刑罰是手段,不是目的。
錢小三猥瑣一笑,尴尬道:
“股長,下手是狠了點,電刑直接昏厥過去兩次,給他打了一針鎮定,接着用刑,本以爲他還要嘴硬呢沒想到還是挺不住。”
“還能說話嗎?”張義讓人将劉彥明放下來,看他蜷縮成一團,像被剝皮的猴子一樣,不由皺眉。
“一定可以。”錢小三肯定地點了點頭,“嘩啦”一盆熱水潑了過去,劉彥明渾身哆嗦,嗚嗚嗚慘叫着醒了過來。
他沒有牙齒的嘴皮像怪獸一樣上下蠕動,“我招,我什麽都招.”
張義嗤之以鼻,早日今日何必當初。
他懶得和他廢話,直接道:
“我問你答,将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
“是明白。”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