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彌天大網已經對“信鴿”劉彥明開始收緊了。
劉彥明這個時候還沒有睡,他蜷縮在被窩裏面,聽着女友平緩的呼吸聲,心裏卻沒有一絲安定,反而生出幾分煩躁。
牆上的鍾表滴滴答答地走着,更讓他煩躁。
劉彥明下意識看向床底偷偷收拾好的包裹,那裏面有金銀細軟。
他今晚已經在小林信一每天通過的地方放置了警示的玫瑰花,其他人也通知到了,本應該撤離的,但他在放置玫瑰花的地方遠遠監視了很久,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再者作爲貨郎,小林信一扮演的貨郎不可能晚上出來活動,所以關鍵還是明天,明天隻要小林信一不出現或者在那裏出現任何風吹草動,他都會毫不猶豫的撤離。
這麽想着,他再次看向女友。
燥熱的夏天她隻穿着貼身衣服,側身睡着,讓她的身體輪廓顯得有些玲珑誘惑
壓下心底的燥熱,劉彥明臉上浮現出一絲殘忍的冷笑,那處房子是用女友的身份租的,爲了自己的安全,一旦撤離,他會不猶豫的将身邊這個女人殺死,毀屍滅迹。
即便等他們查到的時候,他已經在上海快活了。
心裏想着,劉彥明重新躺好,準備睡覺了。
但這個時候,“砰砰砰”門外突然傳來一陣粗魯的砸門聲。
劉彥明下意識一個激靈,差點從床上跳起來,他壓抑着心底的悸動,右手緩緩摸向床闆隐秘處的手槍,冰冷的槍柄傳來的卻不是安全感,而是陌生恐懼。
作爲一個間諜,他自然接受了嚴格的訓練,可自從來到金陵後,他已經幾年沒有開槍了。
此刻,手槍握在手裏,隻覺得沉甸甸的,他不知道再次開槍的時候還能不能保持在培訓學校時候的水準。
這個時候他對女友的怨念更多了一層,找她本來就是爲了更好的掩護身份,但因爲有了女人,在家裏很多工作反而做不了
‘這個時候敲門的會是誰呢?’劉彥明下意識想着,敲門聲不對,顯然不是自己的上級
敲門聲停頓了幾秒,再次粗暴地響起,在黑夜中顯得格外清脆,已經引得隔壁的狗狂吠起來。
他将手槍拿出别在腰後,既然敲門的不是上級,無論門外的人是誰,對他來說都是未知的危險。
劉彥明蹑手蹑腳到了卧室門口,緊緊地靠在門上,屏住呼吸,用力傾聽着外面的動靜,他感覺自己的心快要跳出來了。
外面未知的危險不說,他又害怕女友突然醒來發現自己的“窘迫”和手槍那樣無疑提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誰呀,大半夜砸門,還讓不讓人睡覺,煩死人了。”
突然床上的女人抱怨一聲,手在旁邊摸了個空,一個激靈起來,下意識大喊一聲:
“彥明,彥明。”
“我在呢。”劉彥明壓抑着心底的怒火,将腰後的手槍掩飾好,找到燈繩,将屋内的燈打開,裝作開門查看的樣子,道:
“也不知道誰在砸門,說不定是醉漢我去看看,你繼續睡吧”
他話音剛落,就聽門外再次響起砸門聲,這次聲音更大了一些,同時傳來怒罵聲。
“劉彥明你個王八蛋,還錢,你以爲老娘是白睡的不成?”
“開門,再不開門我報警了。”
門外的聲音似乎帶到醉意,有些含糊不清,但同樣肆無忌憚。
“報警“兩個字下意識的讓劉彥明回避,同時他絞盡腦汁在想到底是哪裏來的野女人,又是如何找到自己家的?
他雖然去過不少妓院,有時候是因爲生意往來,有時候卻是去找刺激,但他每次都是給了錢的.
會不會是特務處已經掌握了自己的身份,故機找個女人哄騙自己出去好抓捕自己?
這個想法湧現出來,就吓了他一跳,他打了一個寒顫,不寒而栗,難道是貨郎小林信一出事然後供出了自己?
但他又下意識地否決了這個念頭,即便特務處抓捕了小林信一,他不可能這麽快就叛變吧?
怎麽辦?如果是特務處的人,此刻門外說不定已經被圍的水洩不通,即便他沖出去,現在是宵禁時間,他也插翅難逃。
臉上閃過一絲狠厲,瞬間他已經有了拼命的打算。
“彥明,怎麽回事?伱背着我去哪種地方了?”床上的女人突然憤怒地翻身下床。
“開門,我倒要看看是哪個狐狸精”
女人張牙舞爪地撲上來,和劉彥明撕扯起來。
‘要壞事。’劉彥明下意識想着,現在還不是殺這個蠢女人的時候,他壓下心底的殺意,面上敷衍道:
“想什麽呢,我怎麽可能去那種地方.不過是生意場合逢場作戲罷了,也不知道是哪來的瘋女人,估計是找錯人了。”
“找錯人?即便是重名,但她都找到你家了啊?難道還能認錯?”憤怒讓女人顯得格外躁動,她放開劉彥明就要開門出去,找外面的女人對峙。
“愚蠢的女人。”劉彥明臉上一片陰霾,眼中寒光閃爍,即便不開槍,他都有幾十種辦法将面前這個躁動多事的女人解決。
可萬一萬一自己的懷疑錯了呢?
小林信一沒有出事,自己殺了人,即便毀屍滅迹,女友失蹤後,她的家人肯定會報警,警察肯定會懷疑自己,即便自己的身份天衣無縫,但被警察盯上,他的行動也沒有以往自由了,如果放棄這個身份,又要耗費巨大的精力和時間
劉彥明正在思慮,就聽隔壁傳來謾罵聲:
“劉彥明,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大半夜的怎麽那麽多破事呢?聽說你還是什麽主管,每天衣着光鮮,人五人六的,沒想到背地裏這麽不堪?你可知道有兩種債不能欠?”
“賭債,欠了賭債,會輸掉人品,欠了妓債,隻能說你沒有德行。”
“是啊,沒想到小劉是這種人.”
聽到隔壁附近傳來的議論和嘲諷聲,劉彥明臉色陰沉,他知道不能再這樣僵持下去了,不然即便沒事,以後他在這片也要被指指點點,不利于潛伏。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女友,心底閃過一絲果決,一臉正氣道:
“對峙就對峙,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說着他将一個手電筒塞到女友手中,看她出門,立刻扒開床底的一塊地磚,從裏面拿出一顆手雷踹在褲兜裏。
一旦情形不對,不能突圍出去,就隻能玉石俱焚了,但臨死他一定要拉上幾個墊背的.
此刻女人剛到院中,卻不想大門哐當一聲開了,三個人直接破門而入。
爲首的是一個穿着旗袍,醉醺醺卻依舊風情妩媚的女人,借着光線,劉彥明打量了女人一眼,見她身上掩飾不住的風塵氣息,微微松口氣的同時,卻更加疑慮,因爲這個女人他根本就不認識。
再看女人身後的兩人,身體強壯,孔武有力,一副青幫打扮,此刻站在女人身後,分明就是打手。
“你是誰?憑啥說我家彥明欠了你的”女頭剛一開口,就被旗袍女人一把撥在了一旁,然後她嬌叱着上前直撲劉彥明。
“你個死鬼,說好了來找我,結果欠了錢不說,人也消失不見了要不是我和警局的黃警官認識,還找不到你的人呢。”女人撲上來直接一把扯住他的領口,一通撕扯。
‘你他媽到底是誰啊?’
劉彥明憤懑異常,見兩個打手模樣的人根本沒有上前的意思,他心中稍微安定,警惕地瞥了一眼黑漆漆的門口,剛想将女人推開,卻見她突然鬼魅一笑,手中出現了一支針管,直接紮在他的脖頸處。
‘上當了。’劉彥明渾身一個激靈,眼中殺機畢露,一把拔出手槍,剛想上膛,隻見女人手腕一閃,就握住了槍口,力氣大的驚人。
‘這是一個訓練有素的女特工。’劉彥明詫異地想着,剛想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突然覺得腦中傳來一陣眩暈感,似乎渾身都在失去力氣.
‘絕不能這樣下去’劉彥明心裏想着,立刻放棄手槍,摸向褲兜中的手雷。
“叮”一聲,手雷的保險栓被扯掉,看着面前女人錯愕的表情,劉彥明得意異常,歇斯底裏地笑了起來。
他快别人更快,就在他得意的時候,隻見兩道身影直接撲了過來,一人抓住他的手腕,一人用匕首割他的褲子。
‘快爆炸,快,讓這幾個支那人都爲我小田一郎殉葬吧,哈哈哈,天皇萬歲!’
他猙獰笑着,氣勢卻是越來越弱,眼前開始模糊,意識消散
餘光中隻見一個打手膽顫心驚地将手雷掏出來扔向了旁邊,手雷直接在空中爆炸,“轟隆”一聲,爆炸波直接将幾人掀飛.
“快,檢查一下,送醫院。”朦胧的意識中,劉彥明看見大批人手呼嘯着沖了過來,可他沒有一絲力氣阻止.
“涼子小姐,幹的不錯,謝謝你協助我們抓到紅黨。”
看着從地上爬起來灰頭土臉的紅薔薇,張義一臉真誠地道謝,然後不等她回答,便揮手讓幾名手下帶她回去,笑到:
“明天記得找一家日本館子,讓涼子小姐品嘗下家鄉的美食。”
張義冷笑一聲,看向場中:“人怎麽樣?”
“股長,他們兩人距離手雷太近了,雖然沒有外傷,但現在還在昏迷中.”
“立刻送醫院。”張義點了點頭,然後看向被搜身後捆綁起來的劉彥明,他顯然也受到爆炸沖擊,嘴裏泛出一絲血迹。
“他就不用了,直接帶回去,開始審訊,隻要不死,什麽手段都可以用。”
“現在開始搜查。”
“是。”猴子點了點頭,又指了指不遠處此刻癱倒在地罵罵咧咧的劉彥明女友,問:
“股長,她怎麽辦?”
“抓回去,再仔細查查她的身份,确定和日本間諜沒有關系,再讓她家裏來贖人。”
“是。”
經過半個小時的搜索,将劉彥明家裏翻了個底朝天,也隻搜到黃金鈔票和槍支武器,沒有電台和密碼本。
這也符合他“信鴿”交通員的人設,畢竟他不是報務員。
見沒有其他發現,張義吩咐留下兩人看守,其他人全部撤離。
回去的車上,一天緊張的摸排終于有了結果,幾乎沒有傷亡就抓捕了目标,大家都有些興奮,但張義臉上卻看不到絲毫波瀾。
這個所謂的信鴿是找到“飛天”小組其他人的導火索,但說白了還是一個小角色。
他的目标還是這個小組的負責人。
此刻張義在後座上閉目養神,接收今天的情報。
【今日情報已刷新】
【1、您今天見過包鴻飛,獲得相關情報——戴春風已将從杭州來的紅黨叛徒移交給了情報科包鴻飛,現在安置在金陵路223号安全屋,“黃雀計劃”已經開啓。】
從杭州來的紅黨叛徒?
張義隻是聽人說起,影影綽綽聽說有個“包袱”被移交到了總部,但此人的下落、姓名卻一概不知,可見他的利用價值極高。
現在此人被移交給了包鴻飛,怪不得他那麽得意,看來這是要大幹一場啊。
還“黃雀計劃”?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呵呵,等我通知了王乃器,讓你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2、您今天見過戴春風,獲得相關情報——戴春風已經開啓了甄别計劃,你已處于監視中。】
這條情報讓張義不寒而栗,他本以爲和戴春風的見面,能獲得“影子”的情報,卻不想
那麽監視自己的是什麽人呢?從未啓用過的内情外勤還是說督查科的人。
督查科是特務處内部監察機制,用特務監視特務。
這些人被安插在每一個部門、外勤單位或者站區,挂一個職務不大的官,不安排具體業務,主要職責就是在暗中監視本單位的特務工作,一旦發現有人有越軌行動或者有越軌行爲,可以直接向戴老闆報告。
但時間長了,此人的身份就會暴露,大家都像防賊一樣防範着他,督察有些名存實亡。
但後來有人又向戴老闆建議,開啓秘密督察制度,以科室爲單位,每個人輪流擔任一周的秘密督察,以監視和舉報本單位的“違法違規”行動,督查項目五花八門,小到遲到早退,大到失職洩密、“同情紅黨”、“反、動言論”等等。
所以有時候除了督察本人,你根本不知道監視自己的是誰。
當然這項制度後來在毛齊五手中再次被發揚光大。
張義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猴子和錢小三,心說這兩人不會是秘密督察吧?
或者還有自己看不見的監視者.
如果不能發現并且擺脫監視,他又如何将情報傳遞出去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