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張義在審訊室見到了那位化名“老楊”的日本間諜。
此刻他被吊在審訊架上,真實面目終于顯露出來。
此人身材矮小,卻強壯有力,雖然蓬頭垢面,眼睛裏卻閃爍着桀骜而狂野的猙獰和不屑。
張義冷笑一聲,淡淡道:
“老楊,姑且這麽稱呼你。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軍事統計局特務處諜參股股長張義,或許你聽說過這個名字,抓你到這裏來的原因你心知肚明,所以我們就不走那些過場了,合作還是嚴刑拷打後再招供,你選一條。”
老楊一張三角眼寒光閃爍,他咬了咬牙,陰冷的目光盯着張義仔細打量了幾眼,似乎要将他的模樣刻在心底。
然後他不屑地吐了口唾沫:“八嘎,小林信一願意領教閣下的高招,作爲大日本帝國的軍人,死都不怕,還怕區區審訊?我什麽都不會說的,有什麽花招都使出來吧!”
小林信一閉上眼睛,嘲諷地笑笑。
不過他的内心卻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波瀾不驚。
“不招?呵呵。”張義冷笑一聲,
“啊啊啊。”
張義收斂笑意,揮了揮手,立刻有兩個滿臉陰森的壯漢上前,将他架下來捆綁在木樁上,然後用帶着倒刺的鐵鞭直接抽打起來。
小林信一内心咆哮着,作爲一個高級間諜,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被捕。
“小林信一,你想想,燒紅的烙鐵可是有幾百度的高溫的,靠近你的衣服都會燃燒起來,這要是貼在伱的皮膚上,即便你的皮膚再粗糙,恐怕也會灼燒起來.”
再說了,黑燈瞎火的,哪來的賣東西的小販?
小林信一将自己的質疑和建議寫到了畢業論文中,得到了教官的高度贊揚,所以他是以下士官(曹長、軍曹、伍長)以下的身份進入培訓學校,卻是唯一一個以軍曹軍銜畢業的學生。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暴露的,中國特工到底監視了他多長時間,如果他投遞的信件落入中國特工手中,那飛天小組必将迎來滅頂之災
“開始吧,十八般酷刑輪番來一遍,讓老祖宗教教小日本什麽才是審訊,别以爲偷學了一點《孫子兵法》的皮毛,就覺得自己了不起,可以出來做間諜了。”
可今天面對中國特工的審訊他竟然無能的慘叫出來,這是恥辱。
被成功制服後,他才認出抓捕自己的竟然是昨天扮成乞丐的家夥,巨大的惶恐襲上心頭,讓他渾身顫栗。
在密書間諜學校,他們除了學習特工技能外,理論課上教官還組織觀看間諜題材的電影。
“怎麽樣?小林信一,不,我應該稱呼你爲小林君?
呵呵,這道開胃菜還不錯吧?”張義上前,和顔悅色地說道:
“這才是第一種,接下來還有烙鐵、竹簽、灌辣椒水汽油、打氣.”
小林信一簡直痛不欲生,他從沒想過刑法的滋味會是這種感覺,這和他在學校審訊室中的體驗根本不一樣。
小林信一雖然做好了充足準備,畢竟他可是盡曆過審訊和反審訊訓練的,可此刻鐵鞭抽在身上傳出的疼痛還是讓他身體劇烈痙攣抽搐,以至于慘叫起來。
小林信一對電影中跟蹤者一見目标回頭就趕緊低頭僞裝系鞋帶或者買東西的情節嗤之以鼻,在他看來這樣的電影都是把觀衆當傻子糊弄的。
‘恥辱’
一個跟蹤者被目标甩脫還算好的,要是被對方反跟蹤,不說任務失敗,很可能丢了性命。
“啊啊啊”
小林信一臉龐一陣扭曲,他睜開赤紅的雙眼,兇光閃爍,然後咬了咬牙,梗着脖子側過臉去,再次閉上了眼睛。
因爲他對自己的專業和謹慎極其自信。
鄭呼和等人的突然出手,讓他猝不及防。
當初爲了不在身體上留下傷痕,便于潛伏,他們直接體驗的是最大電量的電刑,他小林信一可是昏厥過去第一個清醒過來的男人。
小林信一再次痛苦嘶吼起來,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渾身戰栗,兩隻拳頭緊緊握在一起,指甲直接掐入了肉中,渾身大汗淋漓…
跟蹤盯梢監視脫身的技術鑽研無疑是一件耗費精力心神的工作,但小林信一卻樂此不疲,他太喜歡這份工作了。
更是在小林信一的建議下,密書學院的教官開展了黑色行動。
即随即選取一位學員,指定他在特定的地點投遞情報或者接頭,确認自己是否遭到跟蹤,在發現有人跟蹤的情況下,如何用看似不經意的方式擺脫盯梢,安全抵達指定地點。
而教官和評分委員會在暗中監視學員的表現,任務結束後,還會不斷總結交流經驗。
所以小林信一内心向來矜持自傲,但猝不及防敗在鄭呼和手中,讓他的自信心遭到了沉重打擊。
此刻感受着身體上痛入骨髓靈魂的窒息感,小林信一覺得自己的意識就像飄蕩在孤海上的小船,随時會陷入黑暗,随時崩潰。
他清楚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斃了,不然等他的精神崩潰,心理防線失守,那個時候隻能做一個叛徒,成爲對方手中的傀儡。
他絞盡腦汁讓自己平靜下來,大腦中快速幻想構建出另外一副畫面。
那是他在學校高台上領取獎章受到表揚的高光時刻,同學教官都在爲他鼓掌,引他爲傲。
這麽想着,小林信一油膩血污又醜陋的臉上竟然湧現出一絲微笑。
“股長,這個小日本竟然在笑,不會被我們打傻了吧?”一個用刑的便衣詫異道。
“不是被打傻了,是你們用刑太輕了,他還有時間思考。”張義冷笑一聲,道:
“不用竹簽了,直接灌辣椒水和汽油。”
他估計小林信一這樣的高級間諜說不定學習訓練過精神轉移法,其實很簡單,就是麻痹自己,腦中想着開心的事,從而轉移注意力,以期扛過酷刑。
“是。”張義平淡的聲音落在二人耳中,兩人渾身一個激靈,他們剛才可是見過股長是如何對付自己人的,這要是審訊不出結果,還不知道怎麽處罰呢。
二人對視一眼,猙獰笑着扔掉手上的鐵鞭,直接将小林信一拖下來捆綁在了一塊門闆上。
但施刑者精于此道,把控火候,自然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
“啊啊啊”
小林信一連連慘叫,他感覺這種刑法雖然沒有鐵鞭帶來的疼痛直觀,可他的腸胃被火辣辣的辣椒水刺激,刺痛難熬不說,腸子似乎都痙攣纏繞到了一起,似乎下一秒就會爆肚。
張義冷眼看着渾身哆嗦猶自咬緊牙關的小林信一,沒有絲毫的憐憫,對付這種日本死硬分子,就是要不擇手段,他冷笑一聲,道:
“小林信一,你不想生個孩子出來吧?機會給你了,你不珍惜,我們也無能爲力啊.
對了,我們有位同事叫劉魁,他精于修蹄子,用來對付你們日本禽獸再好不過了,可以他在醫院,不過我也學了一招半式,不過可能手藝不是那麽好.所以一會還請小林君多多擔待。”
說着他吩咐手下拿來鉗子,對着小林信一就招呼了上去。
“啊”一陣慘絕人寰、毛骨悚然的慘叫聲中,
小林信一渾身抽搐,汗水已經濕透了他油膩的身體,他感覺眼前一片模糊,肚子和大腦都要炸裂開來。
小林信一自诩是武士中的佼佼者,從嚴苛中的間諜學校脫穎而出,他踏上中國領土前的誓言是:
“不要命、不要名、不要錢、滿懷不平、野心,郁憤叢積,遠離故土,會看到大和櫻花和旭日國旗在遼闊的中國大地高高飄起。”
正是抱着這樣的野心和毅力,他小林信一才能在中國蟄伏如此之久,屢立戰功,他覺得世上沒有什麽困難和痛苦能讓他屈服,可此刻,那種痛入骨髓靈魂的窒息感,讓他對自己的信心産生了懷疑。
他不知道接下來等待自己的還有什麽酷刑,自己還能不能挺住,此刻一副場景回蕩在他腦海中。
那是在新兵訓練快要結束的時候,伍長帶着中隊長找到他了。
中隊長是少尉軍銜,可對他這個二等兵客氣至極,臉上帶着從未見過的笑容,更是直接稱呼他爲小林君。
如此禮遇自然讓小林信一受寵若驚,因爲按照日語習慣和日本等級以及軍隊傳統,上級對下級是不會稱呼爲“君”的。
熱情的寒暄過後,中隊長直接問他是否願意做間諜。
小林信一自然不願,中隊長直接變了臉色,拿出他的履曆。
他入伍前因爲盜竊進入過少年刑務所服役,中隊長以“恢複名譽”和國内家人的處境爲條件脅迫他加入。
小林信一無能爲力,隻能答應下來,但心底他對這個中隊長恨之入骨。
但從進入間諜學校開始,小林信一發現自己太适合這份工作了,并且樂此不疲,所以他時常想起那位中隊長的面孔,感激已經壓過了仇恨。
他甚至幻想有一天自己升到中尉軍銜,看着中隊長在自己面前畢恭畢敬敬禮的畫面,想想都有趣。
可現在.
痛.痛入骨髓,痛入靈魂。
他感覺自己的血液已經快要凝固了,他的大腦快要窒息了
眼見中國特工根本沒有停止用刑的想法,小林信一懊惱的從支離破碎的幻想中掙紮出來,臉上閃過凄慘之色,顫抖着道:
“我願意合作。”
什麽武士道精神,什麽不要命、不要名、不要錢、滿懷不平,什麽狗屁的野心,統統見鬼去吧,他現在隻想讓對方停下來,好好歇息一下。
夜幕降臨。
金陵南城的一處院落中。
封閉的屋子之中,閃爍着幽暗的光線。
兩個身穿單衣的男人盤腿對坐着。
隻見一人低頭行禮,心有餘悸道:
“前輩,今天實在是太兇險了.要不是您提前準備了後手,或許現在我們已經落入了中國特工手中。”
想到在中國特工的追捕之下他們不得不狼狽棄車,輾轉了多個地方确定安全後才回來,男人臉上不由露出一絲恐懼和惶恐。
他不解道:“前輩,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我們飛天小組一直運行安全,這次”
坐在他對面的男子聞言冷笑一聲,眼中寒光閃爍,冷哼一聲道:
“蠢貨,問題出現在接頭時,肯定和死信箱有關,除了我們,知道死信箱的就隻有孤狼一人.”
“您是說孤狼被監視了?是她将支那特工帶到了接頭現場?”
“不然如何解釋?我擔心的還不是這個,我怕的是孤狼早就被捕,和特高課聯系的根本不是她本人你别忘了,風車小組可是全軍覆沒了。”男子一臉陰沉,思忖了片刻,又道:
“現在馬上評估損失,切斷和孤狼的一切聯系.另外,小林信一”
“前輩,小林前輩一向善于僞裝,他不可能暴露的.
您不是去過死信箱現場嗎?情報的交接并沒有問題,出問題也是在孤狼身上,她不可能知道小林前輩的隐藏身份.”
“有時候沒有破綻就是最大的破綻,小田君,凡事多往壞處想,我的直覺告訴我事情正往不可估計的壞處發展.”
想到哪天去死信箱窺探,總感覺有一雙陰鸷的目光在暗中注視自己,男子就不寒而栗。
直覺很重要,一個優秀的特工,除了要有技術有演技,一定要有神通和直覺,再加上一些運氣,不然會死的很慘。
“從今天開始,小組成員全部蟄伏起來,相互之間不得聯系.
一會我會向上海特高課彙報.你的任務就是向小林君發出危險警示記住了,一旦發現預警地附近出現行蹤詭異的人,不用向我彙報,立刻自行撤離,離開金陵”
“是。”男子鄭重點了點頭,又猶豫道:
“前輩,那飛雪計劃呢?”
“我會向總部彙報,請他們重新物色人選替代孤狼的位置執行前期任務你就不用再過問了,回去吧。”
“是。”男子起身,恭敬地做了一個鞠躬禮,轉身離去。
空蕩的房間中,留下的男子目光森然,一動不動。
(熬夜碼的,明天,不,今天又要去相親,回來的早就繼續碼字…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