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鍾後,電話鈴聲再次響起。
情報科外勤小組彙報,他們已經成功抓捕了禮帽男。
這邊楊文軒也得到科長王新亨的指示,立刻展開抓捕。
旁邊的包間此刻已經成了行動隊的臨時指揮所。
爲了避免打草驚蛇,此刻到的人隻有劉魁、猴子等幾個幹練的,其他人或在遠處潛伏,或在車上等待命令。
飯桌上此刻鋪開一張地圖,赫然是惠甯街的地形結構圖。
楊文軒讓衆人圍攏過來,說道:
“惠甯街兩側都是商鋪,縱深200多米,前後都是交通要道,左邊是居民區,右邊幾百米外是一片棚戶區,那裏路窄,巷子又多,窩棚一個挨着一個,一旦敵人逃到那裏去,想要搜查就不容易了。”
“所以我們的目的很簡單,那就是不能讓敵人逃出這條街,最好是在店鋪内直接将他們逮捕,你們有沒有什麽好的建議?”
劉魁一上午不是在送禮就在是處理贓物,此刻聽到抓人立功,早就躍躍欲試了。
他盯着地圖看了一眼,直接道:
“有什麽好說的,直接攻進去就好了,今天除了短槍手雷,我們還有四把德式沖鋒槍”
“行了。”楊文軒直接打斷,搖頭道:
“不說小野菊三,他店内那三個孔武有力的年輕人就不好對付,一旦驚動他們拿出武器,必然是一場惡戰,他們三個不重要,但科長說了,小野菊三要抓活口,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将他們引出來。”
“那我們就打電話訂花,讓夥計去送。”
“一個訂花電話還說的過去,多了肯定會被懷疑,這條先列入考慮”
“要不我們找一個人扮演紅黨,他在前面跑,我們在後邊追,然後他直接沖入花店後院将門關上,到時候我們以搜查的名義檢查他們的證件,突然出手.”
“你怎麽能保證到時候他們全部在店内,而不是在後院”
“要不不去他花店,而是沖進隔壁店内,到時候以排查的名義.”
“紅黨有那麽好扮嗎?萬一穿幫了呢?”
“不就演戲嗎?是氣喘籲籲還是中槍受傷”
“還有一旦紅黨沖進這條街,必然引起喧嚣和恐慌,小野菊三直接關店怎麽辦?”
“那就讓他開門配合搜查,然後突然襲擊”
不知誰出了個冒充紅黨的主意,幾人七嘴八舌說了半天,總覺得細節上有漏洞。
楊文軒卻是眼前一亮,道:“這倒和我們上海特務處行動隊綁架的套路有些相似。”
上海租界林立,有些紅黨或者嫌疑人往租界裏面一躲,特務處的勢力爲了應對巡捕房,并不能橫沖直撞進去抓人。
後來有人想出幾個主意,那就是綁架。
盯梢人發現嫌疑人在街上走,特務從後邊上去,直接給他來上一棍子将他打暈,打完後特務就跑。
其他的特務冒充被襲擊者的朋友直接上去,說是送醫院,然後叫車後直接架上就走了,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将人綁架了,周圍不明所以的群衆有些還會幫忙。
還有一種是女人出馬。
兩個女人在街上走,突然裝成嫌疑人的妻子,上去不由分說就是兩個耳光,罵道:
“沒良心的狗東西,扔下我們母子在鄉下,你一個在城裏亂搞,連家也不回了,今天不找到那個騷狐狸我和伱沒完。”
嫌疑人往往被打懵,連忙辯解說我不認識你,結果另一個旁觀的女特務上前說道,某某大哥,你們兩口子又吵架了?快回家吧,家醜不可外揚。
然後上去幫忙推搡男人,在周圍群衆的起哄聲中,再次被帶走。
楊文軒将這事一說,大家都是啧啧稱奇,不明真相的群衆以爲是争風吃醋呢,哪裏會想到是綁架。
可現在一時半會哪裏去找兩個女人呢,特務處行動科可沒有女人,内情倒是有,可排不上用場。
一處倒是女特務多,基本都是紅黨叛徒,但兩家本是仇敵,更别說合作了。
想了半天,楊文軒還是決定采取第一個方案。
他将目光投注在猴子身上,緩緩點頭,道:“就你了。”
張義看猴子一臉迷惑地看向自己,此刻他也沒有好主意,不過猴子瘦弱機靈,扮演個紅黨的交通員還是可以的。
但要做到神情相貌都符合卻不是那麽簡單的。
“想好了嗎?這可不是個簡單的差事,你現在想想如果你是一名紅黨的交通員,此刻你正被特務處通緝追捕,你是什麽狀态,什麽表情,心理活動”
“如果你能勝任,并且出色完成自己的任務,這次抓捕算你頭功。”
見張義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其他人也是疑惑或慎重的模樣,猴子微微忐忑,然後受到張義目光鼓勵,想到這是一個立功的機會,迅速開始思索。
“我應該惶恐惴惴不安後怕.很疲憊,或許還受傷了”
猴子嘴裏念念有詞,突然他爬在地上連續做了幾十個俯卧撐,又拿起一旁的水灑到頭上臉上脖子上,又從角落抓起一些灰塵抹在自己臉上。
最後脫掉了自己的灰色中山服,想了想出門一趟,等回來的時候已經和夥計換了一身衣服,此刻看他的樣子最起碼像了七成,如果神情表情再逼真點.
楊文軒給劉魁使個眼色,讓他先将夥計控制,以免走漏消息,然後又和張義兩人叮囑了猴子幾句,又找情報科的人借來一支駁殼槍,才讓他提前離去。
最後通知其他隊員配合,一場緊密鑼鼓的抓捕行動有序展開。
花店門口。
小野菊三最終沒有等到隔壁的電話。
這讓他心裏微微松了口氣。
雖然秀美菊三已經被捕,目前來看她扛住了支那特工的審訊,并沒有出賣自己。
但作爲一個長期潛伏的特工,謹慎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小野菊三迅速想着妻子被捕給自己帶來的危機,他将各種信息情報在腦中過濾,突然将線索定格在菊花上。
菊花。
菊花是兩人之間唯一有聯系的東西。
他想如果他的對手絕對聰明,一定不會放過這條線索,這麽一想,小野菊三内心瞬間緊迫起來,即便秀美菊三沒有叛變,留給自己的時間也不多了。
轉移或者撤退。
但轉移容易,好不容易獲得的身份就這麽放棄嗎?
小野菊三有些不甘心。
作爲一個潛伏者,從他來到金陵的第一天,他每天僞裝自己,像馬一樣活着,有時候睡覺都要睜着眼睛,哪怕對面是一隻蒼蠅,都緊繃神經。
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安身之地.
小野菊三還在猶豫不定,突然遠處“砰”傳來一聲槍響,他控制自己下意識跳躍起來的動作,裝作受驚模樣從躺椅上摔倒下來,做出尴尬的樣子,和其他人一樣,一臉惶恐地看向槍聲響起的方向。
背後的手卻對店内的夥計做了個戒備的手勢。
“砰”
又一聲槍聲響起,在一陣謾罵聲、呵斥聲、淩亂的腳步聲中,喧嘩聲越來越多,犬吠,小孩哭聲此起彼伏。
這時就見一個渾身汗流浃背,夥計模樣的年輕人提着一把駁殼槍,氣喘籲籲,滿臉驚懼地從街道的一頭跑了進來。
後來跟着一群穿黑色灰色中山服的精幹男子,這些人身形矯健,殺氣騰騰,一臉猙獰,此刻粗暴地将路人、店主推搡開來,嘴裏大喊着:“你跑不了了。”
“抓紅黨,都讓開。”
小野菊三眯眼打量了一下這些自己的對手,聽說是抓紅黨時,心底松口氣的同時冷笑一聲,又有些不屑,這些支那的特工在他看來不值一提。
他看着紅黨已經越來越靠近,立刻學着其他店主一樣下意識地躲進店内,緊閉門戶。
大門關上,小野菊三在門縫中窺探了幾眼,然後轉頭看向身後三個一臉戒備的夥計。
這三人全部單手背在後面握着武器,随時一副拼命的模樣。
“将武器藏起來,快,健一郎你的中國話說的很蹩腳,一會還是裝成啞巴。”小野菊三一個健步靠近幾人,低聲囑托幾句,然後又回到門後繼續窺視。
這時,就見幾個便衣突然上前砸門。
“開門,拿出證件,接受檢查,有藏匿紅黨者,同罪論處。”
眼看砸門聲越來越大,小野菊三摸了摸臉,裝作惶恐後怕的樣子,連忙将門打開,佝偻着身子,問:
“幾位長官,紅黨沒有到我店裏啊,你們是不是看錯了?”
“哼,證件,這裏的人全部都要接受檢查,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他進了哪家店鋪?”
爲首的便衣粗暴地将小野菊三推了一個趔趄。
小野菊三壓抑着心底的輕蔑和仇恨給三個夥計一個稍安勿躁忍耐的眼神,然後佯裝成後怕的樣子搖頭道:
“小老兒膽小,聽到槍聲都從椅子上摔下來了呢。”
說着指了指身上的污漬,讪讪笑着。
“少廢話,你的證件,還有他們三個的。”說話的便衣指了指店内的三個夥計,招呼幾個便衣上前檢查。
“在,在,長官,這是我的證件,小老兒張魯家,您看。”小野菊三一臉讨好拿出證件,然後快速從褲兜摸出一疊鈔票夾在一起。
“張魯家是吧?你倒是個識時務的,哼。”
檢查的便衣面不改色将鈔票踹到兜裏,然後指着檢查三名夥計的便衣道:
“快點,磨磨蹭蹭的,讓他們都出去,搜查後院。”
說着粗暴地将“張魯家”推搡了出去。
張義看着現場的人數,給楊文軒一個隐晦的眼神。
此刻小野菊三已經到了店鋪外邊,三個夥計低着頭往外走,一隊便衣持槍往裏面走,正好是動手的好時機。
“給我搜。”
“搜”字剛出口,張義已經擡槍對着三名夥計連連開槍。
在他開槍的刹那,楊文軒和劉魁已經一個健步撲向了小野菊三。
“砰砰”
兩聲槍響,連續擊中兩個夥計腿部,幾名隊員直接撲了上去。
張義剛想開第三槍,隻見第三名夥計眼底兇光閃爍,他一個閃身,将一名便衣推倒,瘋狂向着店内跑去。
顯然是去拿武器了。
但,不等他跑遠,一名隊員直接開槍打中他後背,此人一個踉跄摔倒在地上,剛匍匐着想要爬起來,就被随後趕來的便衣按住,他直接一口咬向袖口。
“小心毒藥,抓住他。”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夥計咬中袖口,臉上露出殘忍兇狠的目光,叽裏呱啦說了句什麽,然後嘴角泛起一圈白沫和血迹,直接死去。
張義顧不上處理他,看向場中。
小野菊三此刻已經被四名隊員按住,他咬牙切齒的掙紮着,滿臉猙獰兇狠,額頭上的青筋鼓鼓直跳。
楊文軒冷漠地一把捏住他下颌,旁邊的劉魁仔細檢查了他的牙齒衣領,在衣領處發現了一個夾層,用匕首割開,果然是縫合的氰化鉀。
“想死可沒那麽簡單,将他嘴巴給我堵上,捆綁的嚴嚴實實的。”
劉魁嘿嘿一笑,直接蹬掉自己的鞋子,将襪子拔下來塞在對方嘴中,叫嚣道:
“老東西力氣還挺大,哼哼。”
這時候其他幾名隊員也将已經铐上的兩名一臉陰鹜兇狠的夥計帶了過來。
至此抓捕工作完美完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