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看了李儇一眼,說道:“你可知錯?”
李儇一懵,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還是跪下去說道:“我知錯。”
蕭然突然皮了一下,說道:“錯哪了?”
李儇徹底懵了,錯哪了?他怎麽知道自己錯哪了啊?
本來見李儇态度良好,想讓他起來的李世民一聽,也跟着問道:“對啊,說說,你覺得你錯哪了?”
李儇在自己心裏想了半天,遲疑着說道:“我我不顧政事,每天吃喝玩樂?”
李世民說道:“算伱心裏還有點數,但還有呢?”
李儇疑惑,“還有?這.”
蕭然在一旁好心提醒道:“你和田令孜是什麽關系啊?”
李儇一愣,這還能是什麽關系,他是皇帝,田令孜是宦官啊?
哦,不對,除去這一點的話,他還管田令孜叫“阿父”來着。
雖然這個稱呼,隻是因爲他從小身邊就隻有田令孜,田令孜相當于是他的養父一樣的存在,所以他才尊稱田令孜一聲“阿父”,要說之前也沒有人敢說這個事。
畢竟是你選自己願意叫的,而且田令孜不說一手遮天,也是無人能比的,誰敢對這個提出異議啊。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在上面坐着的可是李世民。
李儇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于是便連忙解釋道:“田令孜陪伴我多年,我從小便是由他照顧的,所以.”
田令孜也在他身後抹起了眼淚,說道:“陛下仁善,不過都是老奴的分内之事,竟然還記得這樣清楚,這都是奴婢該做的啊!”
李儇聽了之後感動了淚眼汪汪的,隻不過還沒等他說什麽,李世民就說道:“是嗎?那怎麽不見你對李儇有多尊重,怎麽還敢認下這個稱呼?”
田令孜剛要辯解,李世民就說道:“别說是李儇非要這麽做的,若是你堅持,李儇也不會如此,何況,你還仗着李儇對你的感情,而作威作福,将朝廷當成了你的一言堂!”
說着,李世民一拍桌子,發出‘砰’!的一聲。
這一聲田令孜還沒怎麽樣呢,給盧攜吓得又是一哆嗦。
蕭然看向盧攜,說道:“你這個膽量也太還是得練練啊。”
盧攜欲哭無淚的扯了扯嘴角,擡手擦了擦他自己額角的冷汗,說道:“诶,是是是,還得練,還得練”
李世民将自己注意力又放回了李儇和田令孜的身上,說道:“田令孜,需不需要朕讓人說說,你都做了什麽好事?!”
田令孜有些心虛,他做了什麽他最清楚不過了。
不過也容不得他拒絕,隻聽李世民說道:“蕭然啊,來給李儇說一說,他這個好‘阿父’,都做了些什麽。”
蕭然一笑,說道:“那确實得好好說說,這還沒發生的事情我就先不說了,咱們就說說現在的事吧。”
在李儇疑惑的目光中,蕭然說道:“田令孜,鹹通年間随義父入内侍省做宦官,起初隻是一個地位十分卑微的小宦官,後來任小馬坊使,負責管理州縣官進獻給皇帝的良馬。”
“在李儇還是普王時,就與李儇很要好,兩人經常在一起玩耍,田令孜還要陪着李儇睡覺,我說的對嗎?”
李儇有些臉紅,不是因爲其他的,隻是因爲被蕭然說出來,自己還要别人陪着才能睡覺,覺得有些丢臉罷了。
田令孜微微擡眸看了蕭然一眼,沒有說話。
蕭然說道:“田令孜其實也不甘心就這麽當一個小宦官吧,畢竟你從小就讀了許多書,也頗有些智謀,讓你就當一個低賤的宦官,想必你是不樂意的吧?”
田令孜沒說話,蕭然繼續說道:“而且李儇能繼位登基,也是你出了大力的,所以你與李儇要好,到底是因爲真的同情李儇呢?還是因爲其他的什麽呢?”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目光瞬間看向了田令孜,田令孜心中一驚,連忙哭着沖李儇說道:“陛下!奴婢對你忠心耿耿啊!”
說着,田令孜就要号啕大哭,卻被蕭然打斷道:“沒人說你忠不忠心,聽我繼續說啊。”
田令孜隻能将自己要說的話又給吞了回去。
李世民看向蕭然,說道:“你快說吧。”
蕭然點了點頭,說道:“因爲田令孜和李儇的情誼,所以在李儇登基之後,田令孜自然也就平步青雲了,這其實倒也沒有什麽,畢竟好歹是那麽多年的感情,還是在李儇最需要幫助的時候。”
想起自己還沒登基前的日子,李儇看向了田令孜,眼中帶着一絲孺慕之情。
結果還沒等他再孺慕一會,就聽蕭然說道:“不過這平步青雲之後啊,就不一樣了,有的人就算是平步青雲了,那肯定是更加感激,但有的人就要開始作威作福了。”
蕭然看向田令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說的就是你,田令孜。”
田令孜悚然一驚,朝着蕭然看去。
就見蕭然微微啓唇,宛如鑿子一般都話砸在了田令孜的心上。
“李儇一即位,就提拔田令孜爲樞密使,田令孜由一個小宦官一躍而爲四貴之一,當時年僅十二歲的李儇,對政事自然是不懂的,現在李儇恐怕也不太懂吧?”
李儇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他的年齡确實還小,對于朝堂上的大事也确實不是很明白,本來朝中是有輔政大臣的,但是奈何去世的早,就剩下田令孜一人了。
蕭然說道:“要說田令孜輔政,也行,但他的所作所爲,可不是輔佐朝政,而是自己做主啊!”
當時李儇年幼,就将政事委托給了田令孜。
而這對田令孜來說可以說是正中下懷,田令孜憑借着與李儇的關系,加以兵權在手,成爲當時統治集團的中心人物。
田令孜大權在握,如果誰想做官,就得走他的後門,向他送禮行賄,甚至田令孜任命官吏或賜予爵位,并不需要向李儇彙報、自己完全可以做主。
蕭然看向李儇,說道:“你是不是覺得,你不知道何人應當加官進爵,也不知道如何賞罰,所以便都交給了田令孜?”
李儇點了點頭,說道:“确實是這樣我不知道該如何做,而阿田令孜要比我聰明的多,所以.”
蕭然一笑,說道:“所以你沒想到,他會包藏禍心吧。”
此時李儇也聽出來不對勁了,沒敢回話。
見他不說話,蕭然就繼續說道:“除此之外,李儇啊,你的奢侈貪玩,也是真的不争氣啊!甚至爲此利用長安左藏、齊天諸庫的金币、賞賜樂工、伎兒,所費動以萬計,緻使國用耗盡。”
李儇低下頭來,沒有說話。
李世民看向李儇,呵斥道:“把頭給朕擡起來!”
李儇連忙擡頭說道:“太宗皇帝陛下,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李世民看向李儇,說道:“就算你年幼,也不該如此行事!你不懂政務,将其委托給田令孜,朕可以說你是信錯了人,可你看看,天下百姓連飯都吃不起了!你在幹什麽?啊?!”
李儇沒忍住,眼淚直接流了出來,“嗚嗚嗚嗚~太宗皇帝陛下,我真的不知道啊”
看着李儇痛哭流涕的樣子,蕭然歎息一聲。
其實要說李儇不知道,好像也情有可原,畢竟他年齡又小,閱曆不多,而且他身邊的人也不會告訴他如今的天下形勢如何,這就跟司馬衷的何不食肉糜一樣。
黃巢也突然出聲說道:“哎,看來他還是個孩子啊”
早就将黃巢給忘的一幹二淨的蕭然,被他這突然出聲給吓了一跳。
“嚯!你吓我一跳。”蕭然拍了拍自己胸脯。
黃巢斜着眼睛看向蕭然,“怎麽,這是把我忘了?蕭先生?”
說着,他又看向李世民,“哦,還有李先生。”
李世民也有些尴尬的輕咳兩聲,到底是他們先騙黃巢的,是他們理虧。
黃巢哼了一聲,将目光轉向下面的李儇,心中有些驚奇。
這就是以後會被他趕出長安的皇帝?
怪不得他最開始能赢的那麽輕松,地方的官員不上報是一個原因,李儇年齡小也是一個原因。
畢竟那麽一個孩子,你能指望他什麽呢?當時的朝政都在田令孜的手裏,要怪也隻能怪田令孜。
同時黃巢也在想,按照李世民和蕭然如今的樣子,這田令孜肯定是活不了了,而李儇也不會在一夜之間就突然長大,那麽這個輔政大臣的位置,讓他黃巢來坐呢?
黃巢知道自己,他是不會像田令孜一樣,蒙蔽李儇的雙眼,事情都憑自己做主的,别說他不是這樣的人,就算他是,現在李世民都過來了,他就算是想,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骨頭有幾兩重啊。
這麽一想,黃巢看向李儇的目光瞬間變得和善起來,這可是他平步青雲的青雲梯啊。
李儇打了個哆嗦,感覺心裏有點毛毛的。
黃巢看着還在跪着哭個不停的李儇,沖着李世民說道:“要不,先讓他起來?”
李世民看向李儇,見李儇一臉可憐巴巴的看着自己,隻能歎息一聲,說道:“行了,你先起來吧。”
李儇連忙爬了起來,擦了擦自己的眼淚。
蕭然看向李儇,故意調侃道:“哭完了?”
李儇後知後覺的也感覺有些丢臉,這在大殿内,當這麽多人的面,他竟然就這麽哭了出來。
蕭然笑了笑,說道:“既然你哭完了,那我可就繼續說了。”
“李儇将國庫揮霍一空,而田令孜爲了能讓李儇繼續揮霍下去,将長安兩市中外客商的寶貨登記入冊,全都送入内庫,供李儇揮霍,如有商人不滿,向官府陳訴,就被送到京兆尹用棍摔打死。”
李世民的目光看向李儇,問道:“這件事情你可知情?”
剛站起來的李儇又跪了下去。
“我我.我知道.”李儇本想否認,但是看着李世民那淩厲的眼神,最終還是低下頭承認了。
蕭然看向李儇,問道:“這是田令孜給你出的主意?”
李儇點了點頭。
蕭然又問道:“那他沒說,要是有人不滿,會怎麽做吧?你就沒想到這一點?”
李儇張了張嘴,諾諾的說道:“我我是皇帝,天下都是我的.若是有人不滿,田令孜會幫我的”
蕭然一拍腦袋,好麽,這完全就是讓人給教壞了啊!
李世民的目光看向田令孜,冷笑一聲,“身爲一個宦官,能騙取李儇的信任,甚至利用李儇對你的感情來成全你自己,看來之前蕭然說你頗有智謀,還真是沒說錯啊!”
田令孜低下頭來,沒敢回話。
蕭然出聲問道:“其實我有一點想不明白,田令孜,既然國庫已經被李儇揮霍一空了,你爲何還要主動去收斂錢财讓李儇揮霍呢?若是你藉由此事,将那些東西都給了你自己,我還能理解,但你給了李儇,這是爲什麽?”
田令孜說道:“奴婢,奴婢隻是想要爲陛下分憂。”
蕭然說道:“到底是爲了李儇分憂,還是爲了能讓李儇更看重你,你自己心裏清楚。”
黃巢突然說道:“想聽聽我的想法嗎?”
蕭然和李世民看向黃巢,隻聽黃巢說道:“其實也是因爲這樣搜刮商人,然後将東西送給李儇,這樣商人有所不滿,也隻會對着李儇,而不是他田令孜。”
“相反,他幫李儇解決了問題,還會得到李儇的看重,至于他爲什麽不自己收下,他到底還是個宦官,若是他收下了,他可沒有地方藏着,而且若是讓人知道,他這就不是在幫李儇辦事了,而是爲了滿足他自己私欲。”
李世民想了想,點了點頭,“你說的有理。”
說完,他看向田令孜,說道:“如何?你可是這麽想的啊?”
田令孜連連搖頭,咬死了他就是爲了李儇,沒有半點自己的私心,他也不是個傻子,但凡他要是承認了,肯定就活不了了。
現在雖然他做的事情也讓人無法原諒,但是隻要有李儇在,隻要李儇對他還有感情,他就不會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