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殿内安靜極了,就連一直守在裏頭的太監宮女,一個個的見着了這場面,也一個個的都像是鹌鹑一樣跪在了地上。
他們的心中更是不安。
他們不像那些世家之人或者是朝廷中的大臣,還能夠疼或者是等着朝代的輪替,侍奉新的主子。
更不像那些普普通通的宮女太監們還能夠繼續留下來幹活。
他們一直都在皇帝的身邊伺候,若是皇帝沒了,他們的好日子。
其中有膽大的,甚至是還擡起頭來,看向蕭然。
雖然幹别的可能不行,但是在察言觀色這方面,這些太監和宮女屬一等一的。
他們自然是看得出來,如今蕭然是真正的話事人。
“行,那你們的事兒我就這樣說吧。”蕭然清了一下嗓子。
“有些話,我就直白的說了,當然,這些話定然也是不好聽的。”蕭然打了個哈欠,就算是趙桓和趙構再不争氣,但是看在他們兩人是皇室血統的份上,總會有些人捧着他們的。
趙桓雖然吃了些苦,但是金人爲了維持好這個吉祥物,曾經給他的待遇,也是搞了一處小的行宮,安排了幾十上百的人伺候着,甚至是還有女人,被綁去的那些年,連孩子都生了幾個。
這生活,比起強盛時期的皇帝是差了一些,但是比起蕭然這個現代人,曾經的社畜,依舊也算得上舒服了。
隻不過,宋徽宗最後被自己的血脈給背刺了,最後活生生的凍死。
“那你還先說你吧,趙桓,伱隻當了兩年的皇帝,造成如今僵局的主要原因确實不是你……”
聽到蕭然如此說,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氣,但是緊接着,聽到了蕭然的下一句話,臉色又跟着變得僵硬起來。
“但是,能在關鍵節點将事情給辦得一團糟,你也是功不可沒的。主要是怕死的話,那就是真的沒有解救的辦法了。”
蕭然這話說出來,頓時又叫他放松了一點的臉色變得緊繃起來。
“我記得沒錯的話,在宣和七年十月的時候,金國在消滅了遼國,之後,分兵兩路南下進攻宋朝,直逼宋朝國都開封。”
“當時你爹趙佶也不是多麽争氣,他驚恐地拉住蔡京長子、領樞密院事蔡攸的手說道:真想不到金軍敢這樣長驅直入!”
“你那不争氣的爹也不知道是吓得還是怎麽的,最後氣塞昏迷,跌倒在床下。還是群臣趕快灌藥急救。宋徽宗趙佶蘇醒過來,伸手索要紙筆。”
實在是他害怕啊,這要是城破了,自己身爲皇都肯定被抓不說,還要在史書上“千古留名”。
于是接下來的事兒也就變得順理成章了,不過一句“皇太子可即皇帝位”。
于是,二十六歲的太子趙桓受父宋徽宗趙佶禅讓登基,是爲宋欽宗,改年号爲靖康。
而太上皇就卷着包袱趕緊跑路了,留下趙桓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蕭然也就不客氣的直接說了,哪怕是當着趙桓本人的面:“宋欽宗趙桓最主要的問題,與其父宋徽宗趙佶一樣,優柔寡斷,反複無常,對政治問題缺乏判斷力。”
“即位後,你雖然立刻貶蔡京、童貫等人,然後重用李綱抗金。但終究因爲懦弱無能,優柔寡斷,後來聽從奸臣讒言,罷免了李綱,向金求和。”
按道理來說,聽着蕭然說出來的這番話,趙桓面上也應該是火辣辣的才對,但是現在,卻宛若麻木了一般。
看着面前的蕭然和太祖趙匡胤,默默地低下頭。
趙匡胤捂着胸口,看着子孫這不争氣的模樣,緊緊的咬着牙,恨不得将手中的茶盞砸上去。
但是想着他這些年來養出來的逆來順受的性子,又覺得做這些,也是毫無意義。
舉目一看,眼前的趙桓和趙構,趙匡胤竟然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想罵一下宋徽宗沒有帶好頭,但是現在他也死了,一了百了。
蕭然看着趙匡胤那模樣,連忙安慰着:“官家也不必如此難過,其實大宋還是有不錯的臣子的。”
“那些臣子們即便是有功也有過,但是,在關鍵的護國之時,還是有人站出來。”
趙匡胤聽着蕭然這樣說,頓時有了幾分興趣,連忙問道:“蕭先生說的是何人?”
“這就要提到靖康之恥這件事情了,在北宋靖康元年正月,金軍渡過黃河,京師開封開始戒嚴。輔佐大臣勸宋欽宗趙桓向襄陽一帶逃跑。”
“但是當時太常少卿李綱請求上殿面議,他對宋欽宗趙桓說:道君皇帝把宗社授給陛下,您卻打算棄而去之,這合适嗎?”
“當時趙桓默然不答。宰相白時中、李邦彥說都城守不住,隻有避一避。”
“李綱又反駁說:天下的城池哪個能有都城堅固?而且宗廟、社稷、百官、萬民都在這裏,怎能丢掉呢!今日之計,應當整頓軍馬,團結軍民,堅守都城,等待勤王之師。”
聽着這件事兒,跪着的趙桓臉色開始漸漸的紅了起來。
見着他面色不對,趙匡胤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開口問道。
“趙桓,當時你是如何做的,如何回的?”
這問題如同一道雷落在了趙桓的腦袋上,炸醒了他這些年爲質的渾渾噩噩。
纏在身上的層層迷障也漸漸的消散了幾分,趙桓多年渾渾噩噩的過,如今清明了些許,記憶回到當年那個時候。
當時的畫面,仿佛還是昨天一般,顯現在趙桓的眼前。
“當時我問,誰能擔任統帥,指揮抗金?”
“李綱答:白時中、李邦彥雖然未必熟悉軍事,然而身爲宰相,撫慰将士,抵抗金兵,乃是他們倆人的職責。”
“可白時中十分生氣地說:李綱莫非不能率兵出戰嗎?”
“李綱又道:陛下不嫌我懦弱無能,讓臣負責軍事,我願以死相報!”
“于是,我任命李綱爲東京留守,負責保衛東京,抵抗金軍。”
見着趙桓不再說話了,笑着問道:“後面的怎麽不說了?”
“不如我來替你說?”
“當時,是不是内侍前來催促說,皇後朱氏已經準備好動身離開開封。結果你一聽,臉色都變了,坐都坐不住了。”
“朕不能留在這裏了。卿等不要留我,朕要同皇後一起啓程。”
“這可是你說過的話?”
蕭然說得戲谑,可是趙桓聽着,心中便越發的後悔,若是當時不逃,自己這些年的日子興許是不是不一樣?
趙桓長歎一聲,眼角已經滾下來了淚:“如今已經在史書上落得了如此罵名,還苟延殘喘着活受罪。當年若是死守,興許還能夠得個痛快。”
蕭然微微一頓:“若是此番沒有我和官家兩人這變故,在曆史中,你是被亂馬踩死的,極爲痛苦。”
“但是當年,李綱跪下,一邊流淚,一邊磕頭,以死挽留你别走,你又開始優柔寡斷我開。”
“你對李綱說:朕今接受卿的請求留下來。治兵禦敵之事,由你全權負責,萬萬不可稍有疏忽。”
“但是當天夜裏,宰相白時中、李邦彥連夜進宮,又勸你盡早離京,你就決定第二天一早就動身。第二天早上,李綱入朝,走到午門,看見禁衛軍整裝待發,乘輿也準備好了。”
“但是,我當時也确實不知道應當如何是好了。”趙桓萎靡不振的垂着腦袋,至今還是改不了猶猶豫豫的性格。
“是啊,當年的李綱也被你這性格給氣得不輕,李綱知道你又改變了主意,他着急地大聲問禁衛軍:你等究竟願意留下守衛宗廟社稷,還是願意随皇上逃跑?”
“禁衛軍齊聲答道:父母妻子都在這裏,願死守京城!”
“聽了禁衛軍的答話,李綱急忙入宮對趙桓說:陛下已答應留下,怎麽忽然又要啓程了?六軍父母妻子都在這裏,願以死守城。陛下強迫他們護駕出走,萬一中途四散回都,誰來保衛陛下?況且金兵已經很近,探知乘輿尚未走遠,用健馬快追,怎麽抵擋得住?”
“于是,你這才醒悟過來,下令召回皇後。”
“但是這位忠臣良将,不僅僅要操心兵馬,還要爲你的猶豫寡斷,猶豫不決而操心。”
“爲了穩定人心,李綱立即曉谕軍民說:聖上主意已定,決心守城,敢有再說離開京師,擾亂人心者,斬!”
“當時禁衛六軍一聽留下堅守,一齊高呼萬歲!”
“看來,他們可是比你這皇帝更把這個國家當成自己的國家。”
蕭然這一句句,簡直就像是一把刀一樣紮在趙桓的心上,又像是一個個的大巴掌,狠狠地打在他的臉上。
尤其是當着祖宗和弟弟的面兒,這事兒就越發的顯的不光彩了。
雖然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少了已經。
就連來自于千年之後的蕭然,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是其中的細節,趙匡胤不知道,現在蕭然就是說給他聽的。
讓他好好做重視一下子孫的教育,後代能出現這種荒唐的皇帝,還真不排除家學淵源的緣故。
“當時那件事還沒完,當時李綱正在部署守城,金軍就到了都城西北的牟駝岡。”
“牟駝岡是宋軍養馬的地方,兩萬匹軍馬和大批草料,都落入金軍手中。”
“趙桓得到消息,就急忙召集群臣商議對策。李邦彥主張除了割地求和,理由也很簡單,勤王的兵一直不到,他覺得打不過。”
“但是李綱卻認爲,金兵孤軍深入,所帶糧草不多,不必怕他們,就算是有什麽意外也可以閉城固守。”
“隻要堅持下去,等到各路勤王之師前來,那時内外夾攻,就能解圍獲勝。”
趙匡胤聽到這裏,臉色也漸漸的舒展了起來。
“這李綱是個不錯的,若當真和他說的一樣,再堅持一段,等一等也不是問題。”
蕭然默默側頭看向他,好心的提議道:“要不官家你先吃一粒速效救心丸?”
蕭然是實在擔心,大起大落之下,趙匡胤接受不住。
“難不成又有變故?”即便是一向還自認爲算是文和的趙匡胤,這個時候也忍不住的抽下來了自己的腰帶。
“蕭先生,你盡管直接說,這個不肖子孫到底是多麽的不争氣。”
趙匡胤連茶都喝不下去了。
趙桓縮着脖子,有些瑟瑟發抖。
趙構也咽了一下口水,默默地往後退了一些,跪在趙桓的身後。
這可是自己的好哥哥做的事情,和自己無關,可千萬别殃及無辜。
但是,他隻是一時的安全,等會兒倒黴的就是他。
這家夥,做的不靠譜的事兒可更多。
“哦,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就是後來私下裏,趙桓又接受了李邦彥的意見,派使者前往金營商議割地求和。”
趙匡胤:???
他看向趙桓,是真的不明白這家夥怎麽想的。
趙匡胤又看向蕭然,眼中帶着求知的不解。
“咳咳,之後也就是求和,使者走到半路,碰上金軍的使者吳孝民,于是宋朝使者又領着吳孝民回到開封。”
“金軍使者吳孝民要求派遣親王、宰相前往金軍請和。”
一邊說着,蕭然的目光還饒有興味的落在趙桓的身上:“不過,趙桓在某些時候還是挺聰明的,趙桓問大臣們,誰可以擔任去金營請和的使者時,李綱請求派他前去。”
“趙桓卻說李綱身負守城重任,身系國家安危。便讓李棁去”
“對了,我記得李綱還留下來問你,不選他的原因,你是怎麽回複他的?”
蕭然裝作記性不好的對着趙桓問道。
這一下,趙桓的面色算是非常難看了。
很明顯,那麽多事情蕭然都知道,怎麽會不知道這事兒呢?
但是,看着手持腰帶的趙匡胤,他不敢不回複。
“當時,當時我說,卿性格剛直,前去議和不合适。”
趙匡胤都要被他給氣了個仰倒。
感情這小子心中其實知道,誰才是有着铮铮傲骨的人,誰又事軟骨頭。
他也不是真的識人不清,爲人所蒙蔽,隻是他自己也是個慫貨軟骨頭,怕打仗,怕打不過,想要割地賠款過幾天舒服日子。
這一點,比直接告訴趙匡胤,你的子孫就是蠢,就是識人不清,還要叫他難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