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陌生人了,也沒必要再矯情地互打招呼。反正霍氏瞧見她隻會覺得鬧心,何必相看兩厭自取其辱。
故而視線掃到霍氏那張臉,玉琳琅也隻作未曾瞧見,徑自跟着母親與陸夫人彙合,一同去了年岫雲家。
年岫雲家就住在後頭那條巷子,相比東十字街主街稍偏了些,好在出行順暢采買也無比方便。
母女倆先前置辦的是個三進院子,完全夠住。
她們上門那會,适逢江嬷嬷笑着将一名牙婆送出去。
兩相一照面,江嬷嬷忙笑着行禮,“蘇夫人、陸夫人,玉狐大人來了啊,快請進。”
牙婆也不敢怠慢,恭敬行過一禮,帶着幾名仆婦出去。
“人都找好了?”陸夫人關心地問道。
江嬷嬷點頭,笑着回應,“是,非常順利。家裏其他都不缺,就找了個廚娘與專職灑掃庭院的女工。算是暫時安頓下來了。”
“好好。”陸夫人點頭一笑,“蘭庭去書院了?”
“是啊。”提起自家姑娘的準夫婿,江嬷嬷嘴角不由帶笑,“蘭庭少爺讀書很刻苦。秋闱近了,蘭庭少爺爲節省時間,索性便留院苦讀,這一兩個月怕是都不能趕回來。”
陸夫人了然點頭。
“不過若是案件需要他回來,也能派人去通知他一聲。”江嬷嬷又笑着朝玉琳琅投去一眼。
玉琳琅一愣,忙擺擺手,“哦不是,我今天就是跟母親和蓉姨來混頓飯的,無關案情。”
陸夫人失笑,“對對,今天不談公事。”
玉琳琅眸光一掃,便瞧見周蘭庭弟弟小小一隻,正坐在院裏的石墩子上,捧着畫闆埋頭塗畫。
江嬷嬷朝他遙遙喊了一聲,“月明,等下就不畫了啊,要一起吃飯了。”
小孩充耳不聞。
玉琳琅腳步一頓,對母親一笑,“娘,你們先進去,我跟小朋友聊幾句。”
江嬷嬷頗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玉狐大人,那孩子打小就不愛說話,若有怠慢之處,可千萬勿怪。”
玉琳琅失笑,“嬷嬷放心,我不欺負小孩子的。”
她信步走上前,繞着那孩子鋪在地上的畫紙看了一圈,滿目稀奇,“這都你畫的啊?”
小孩沉默不語,依然埋頭苦畫。
玉琳琅走到他身邊蹲下,一手支着颚笑眯眯看他,“能不能給姐姐看看?”
小朋友擡起頭,挺清澈的一雙眸子定定望她一眼,忽而有了反應,點點腦袋。
江嬷嬷本想帶着陸夫人蘇夫人向前,見狀不由停住腳步,喃喃,“诶呀真就奇了,月明少爺竟……竟會搭理玉狐大人?”
陸夫人不由好奇,“這孩子以往從沒搭理過人?”
“是啊,從不搭理旁人的。偶爾給他哥哥一個眼神,别人說什麽都毫無反應的。”江嬷嬷不由苦笑,“夫人和小姐跟小少爺說上一百句話,都未必有一句回應。”
這麽一說,連蘇夫人陸夫人都不由心生好奇看去。
她們距離比較遠,隻能瞧見一大一小倆人互動,聽不清玉琳琅在說什麽。
玉琳琅正撐着下巴笑眯眯問小孩,“上回畫的那張呢?”
小孩從畫闆下面抽出一張給她。
玉琳琅接過看了一眼,嘴角溢出笑,“嗯,有進步诶。添的這兩隻小鴨子畫的比原來的還好。”
周月明目光好奇朝她望去,忽而低頭又在畫闆下面找了找,抽出張畫紙遞給她。
玉琳琅接過這張滿是粗犷線條的畫紙,笑吟吟望了會兒,眸光逐漸凝固。
“還有其他的麽?”
小孩眼睛一亮,又點點腦袋,接連抽出好幾張畫紙給她。
玉琳琅便将那些畫紙一一過目,接着一張接一張鋪陳在草坪上,次序反複調換。
陸夫人蘇夫人實在憋不住好奇,悄悄走近去望。
隻見草坪上鋪了大概有七八張畫紙。
倆人一瞧那畫紙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每張幾乎都是粗粗細細一團亂麻剪不開理還亂的線條,乍一看毫無美感,各種線條雜糅成一團,給人一種強烈的視覺沖突。
再看,更覺眼暈的不行……
玉琳琅卻幾乎全神貫注,目光未曾移開那些亂線團紙張分毫。
她一張張接過小孩遞給她的畫紙,不斷拼接、反複排序,直至将二十四張畫紙上下左右全部排列完畢。
一張完整的拼圖,完完全全出現在自己面前,玉琳琅表情震驚。
卻沒來得及注意坐在自己身邊的小孩,幾乎也是雙目噌亮盯着自己,眼睛裏就跟有小火花在劈裏啪啦閃耀似的,無比亮晃。
“女女、女兒啊。”蘇夫人小心翼翼喊了一聲,“這,這是?……在幹嗎。”
“娘,你看。”
“看,看什麽啊?”蘇夫人沒法直視眼前那一整團黑線團。
“娘你這樣看,站我這個角度,用立體的眼光去看。”玉琳琅拉着母親到一側,指了指鋪開的畫紙,“展望全局去看。”
蘇夫人琢磨着啥叫立體,陸夫人好奇跟了過來,與蘇夫人一前一後站着,放眼看向草坪上鋪好的畫紙。
這一眼,倆人都瞧出端倪了,紛紛張大嘴,“啊?”
陽光下,這些鋪在草坪上的畫紙,摒棄掉那些雜七雜八紛紛亂亂的線條後,仿佛流動起來了?
“天啊。”陸夫人站在原地,腳都邁不動分毫了。
這哪裏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黑線團子?分明就是一副完整的叙事圖。
而在玉琳琅看來,小孩就跟畫連環畫似的,畫出了那日的兇案現場。
“寶寶,你可真是個絕世大天才。怎麽能這麽聰明啊,以後前途無量。”玉琳琅蹲下身,伸手捧着小孩的臉,眸光閃閃發亮。
周月明的小臉肉眼可見紅了起來。
他還覺得眼前的姐姐才是舉世無雙大聰明一個呢。
誰都看不懂他在畫什麽,這姐姐卻能一眼瞧出。
“這些畫都送給姐姐好不好?”玉琳琅用一副期盼的眸光望着小孩,“姐姐拿世界上最好吃的……巧克力豆跟你換,好不好?”
小孩點點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