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肅垂下腦袋沉默不語。
莊嬷嬷見狀忙上前勸說,語含憂心,“娘娘,您又動怒了。唉,前次常禦醫說,您如今這病,就得養着,情緒不能過于激動。”
遂又扶着皇後落座,轉頭看向端端正正跪着的裴肅,“裴公子,娘娘她近日來憂心不斷,實在是諸事煩擾心情郁結,您别怪她對您動手。”
裴肅垂頭,恭恭敬敬道,“微臣不敢。未能替娘娘分憂,解決目前困境,是微臣失職。”
皇後扶着椅子,深深歎了口氣,剛要言語,忽聽宮門外傳來一道凄厲哭喊。
“母後,母後……”
皇後腦袋都要炸了。
“冤孽,這個冤孽。”皇後恨鐵不成鋼咬牙切齒。
出了那起子事,皇帝都已明令她在安陽宮禁足,她卻偏偏違逆皇命跑出門。
皇後隻覺兒女都是債,天生就是來奪自己老命的,氣得眼前陣陣發黑,話都說不出來。
“母後。”安陽不管不顧四周宮人阻攔,拼了命跑進門,提起裙擺“噗通”跪倒在裴肅身邊。
“母後,我不嫁。母後,我不嫁!”安陽一臉慌亂無措之态,梗着脖子擡高聲音。
“你給我閉嘴。”皇後伸出尖尖護甲,指着她渾身發抖,“你就是個讨債鬼!”
皇後咬緊後槽牙怒罵,“你父皇讓你在安陽宮禁閉爲何不聽?事情都被你搞成這樣,爲何還不能安分守己過會兒消停日子?”
“你是嫌命太長了啊!當真以爲你父皇不會治你個枉顧君命之罪?”
“母後。”安陽公主撩起裙擺,苦兮兮向前膝行幾步,匍匐在地嗚嗚痛哭,“母後你救救兒臣吧母後。兒臣根本不知怎麽回事。”
安陽擡起頭來,钗環淩亂,臉上挂着幾道五指印,也不知是不是匆忙跑出宮之故,衣服也穿得亂七八糟。
哪有半分大國公主的儀态。
此時的她,香肩半露,衣服松垮垮落在胸前,面色憔悴猶如霜打的茄子,整個人都蔫了吧唧的。
“那個章志權根本就是故意爲之。他……”安陽想到那難堪的一幕,忍不住渾身戰栗,“他一個外男怎會出現在女兒宮中?這分明是有心人算計。總之女兒死都不會嫁給他!”
“你還好意思說。”皇後冷眼望着自己的女兒,忍不住沖她破口大罵,“你脖子上頂着個什麽東西?那麽大顆腦袋,怎麽就不能動動腦子了?”
“在自己的宮裏還能被人算計,你讓我說你什麽好?“
“母後,那章志權就是有人安排的,母後,你要爲兒臣做主,兒臣……”
“你閉嘴。”皇後氣得渾身發抖,“你,你都跟他一張床上躺着,驚動了你父皇。如今還說不想嫁?”
“人家淑妃都說了,你跟她侄兒去年三月就在護國寺遇見過,還有書信往來。”
“那書信是假的呀母後,淑妃她就是刻意安排這一切。章志權就是她手中的提線木偶,這一切均是他們圖謀算計女兒……”
“公主啊,您别在皇後娘娘面前鬧騰了。先回去吧,娘娘昨日到今天都沒曾阖眼,爲了您的事……”
“你閉嘴啊,你個老刁奴!哪裏有你說話的份兒?我在跟我母後說話,你插什麽嘴?”
皇後的眸光一寸寸冷了下來,“莊嬷嬷說的沒什麽錯。你現在該做的就是立刻回你的安陽宮,關起門來閉門思過,别再這麽不懂事。”
“母後,我才是你的親生女兒啊。淑妃他們,都這樣踩到女兒頭上了,母後就一點反應都沒有的麽?”
“女兒說了,我根本就不認識那個章志權,有也隻是僅僅見過幾面。我根本不知他怎麽會出現在我床上,我……”
安陽崩潰大哭,捂着臉撕心裂肺嚎叫。
皇後譏诮地望着自己愚蠢的女兒,“你到現在還不明白麽?你以爲僅憑淑妃一人,就能辦成這事兒?”
安陽如墜冰窖,神色木讷擡起頭來,顫聲道,“母後,您什麽意思。”
“哼。你那心心念念的好郎君,他能從我的天羅地網中逃脫,你說什麽意思?爲什麽你想要的人會變成那個唯唯諾諾百無一用的章志權?從頭到尾你就沒想過這個問題麽?”
安陽斜斜癱倒在地,一時間像被抽光渾身氣力的木偶,呆呆傻傻坐在那裏。
“母後早就告誡過你了。你乃一國公主,你生來驕傲貴不可言!無需把自己搞得這麽卑微這麽賤!你看看你如今這模樣?你還當得起這公主稱号麽?”
“你一心一意對人家,人家對你如何?還不是棄如敝履,将你随意打發了去?”
“不會的,這不可能,不可能。”安陽無法承受此打擊,雙目失神望着遠處連連搖頭。
皇後滿面失望看着自己的女兒,“事已至此,說什麽都沒用。回你的安陽宮好好呆着去,等着出嫁即可。”
“母後……”安陽公主擡起頭來,淚眼婆娑望着皇後,“我不嫁,母後,我不要嫁。”
“這事哪裏由得了你!”皇後怒目瞪去一眼,“你爲何自作主張搞這麽多事?”
“可父皇他遲遲不下旨指婚,女兒能有什麽辦法啊。”安陽哭花了一張臉,低低啜泣。
“所以現在呢?你高興了,開心了!”皇後一個勁戳她肺管子,“你知不知道你父皇在你出事前,已經讓人出宮宣旨。”
安陽仿佛久旱逢甘露似的,雙目忽而燃起一團火焰,“真的麽母後?母後,你沒騙我?”
“你在想什麽?你現在都這樣了,還想嫁去宣平侯府?”皇後簡直無力謾罵這蠢透頂的女兒。
她眼神冰冷地望着她,仿佛不是看自己的親生女兒,而隻是評估着一枚上架的貨物。
“你腦子裏裝的都是漿糊麽?人家若真心願意娶你,何必設計這一出陷害你?”
“你這邊在宮裏出了事,外頭就已沸沸揚揚街知巷聞了。如今誰都知道皇後的女兒要跟淑妃大侄子聯姻。事關裴府與章府兩家之事,豈是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