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人命官司,那就一同過去看看吧。”玉琳琅接的十分自然。
鄭府大管事面色微變,心下莫名驚悸。
方才,小厮隻在他身旁低低耳語幾句,玉狐大人隔着一段距離竟聽得清清楚楚。
大管事面有爲難,下意識看了眼師爺。
後者繃着臉,沖他輕微點了下頭,大管事忙笑着拱手道,“大人這邊請。”
一行人朝花園方向而去。
鄭夫人望了女兒一眼,稍稍振作精神,“扶我過去。”
“母親。”鄭曼婷憂心忡忡望向鄭夫人。
“無礙,先去了解下什麽事情。”蘇夫人說的對,萬事還得自己立起來才行。
府裏的事也不能都不過問,什麽都任憑肖姨娘去處理。
她若立不起來,女兒往後還得受人欺。
這次就差點被賣去風塵之地,若還有下次,鄭夫人不能擔保,女兒還能如此幸運,遇到救她命的玉狐大人。
玉琳琅一行随大管事去到花園,遠遠便瞧見一群賓客圍在那兒,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衆人遠遠圍着,瞧着一棵樹指指點點。
樹上吊着一具屍首,很是打眼,鄭曼婷一眼瞧過去便驚呼出聲,三步并作兩步飛奔上前。
“小翠。”
“快攔住大姑娘。”大管事急得直跺腳。
兩個老嬷嬷一左一右夾住鄭曼婷,皮笑肉不笑道,“大小姐,屍體晦氣,您還是别過去……诶喲。”
老嫲子頭上莫名挨了顆石子似的東西,吃痛間身子往前一撲,鄭曼婷順勢脫離二人掌控,飛步朝樹下跑。
赤兔抛抛手中花生,丢一顆入口,哼了聲,“礙眼。”
鄭夫人抹着淚跟衆人解釋道,“那是婷姐兒的貼身侍女小翠,四日前同她一塊失蹤的。沒想到竟是……”
“行了行了行了,都不要亂看了。隻是府中一個小丫頭受不得責罰,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而已,沒什麽事沒什麽事,散了吧都散了。”大管事團團做了個揖,露出一張苦瓜臉。
賓客們看熱鬧不嫌事大,哪那麽容易散去。
大管事催促下人們盡快将吊樹上的丫鬟弄下來,見玉琳琅朝自己走來,便搓着手笑迎上去,“大人,這是府中家奴,簽了賣身契的。”
言下之意是,此乃鄭府家事,無需衙門随意插手。
“鄭大人,貴府滿月宴出了這檔子事,實在不夠吉利啊。”
鄭光笑着擺手,“家中婢女不懂事,讓諸位大人見笑了。”
下仆也不會辦事,大呼小叫弄得所有人前來圍觀,鄭光心裏這會正憋着火,面上不得已挂着一絲薄笑。
與他素來不太對付的王翰林聞言,忍不住嗆聲,“鄭大人這話說的,你家婢女今日死在這兒,還是死者沒挑個黃道吉日,她不懂事?”
鄭光的幾位同僚此時都站在他身側,聞言紛紛朝鄭翰林投去怪異目光。
家中婢子死了,雖然對于大戶人家而言,這也并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但至少在外人面前,樣子也得裝一裝吧。
“鄭翰林,府上死了一名婢子,管事如此草率辦事,還試圖阻攔玉狐大人上前查看,這事辦得不妥!”
王翰林哼了一聲甩袖,“烏煙瘴氣莫名其妙。”
其餘人都知道這王翰林的古怪脾氣,紛紛笑着打圓場,“鄭翰林哪知這後宅之事,定是夫人管事時出了什麽偏差。”
王翰林便又噴他們,“什麽夫人,本官聽聞鄭大人府上是姨娘管家!”
今日若非被幾位同僚拉着來喝酒,他才不來呢!
他家夫人早就提點過他,這鄭翰林寵妾滅妻不是啥好東西。
若非抹不開面子!
可如今王翰林卻着實後悔,看這一家子亂的,喝個百日宴還能喝出具屍體!
他就該聽夫人之言,不來最清淨!
鄭翰林也氣得不行,轉頭剛好瞧見肖姨娘帶着人急匆匆過來,忙朝她使了個眼色。
肖姨娘慣常長袖善舞八面玲珑,笑着上前對諸人行禮,“讓大家見笑了。酒菜現已上桌,涼了可就影響口感了。諸位大人各位夫人,還是先回席間用膳,此間小事交由我們處理便好。”
見下仆紛紛過來請人,衆多賓客也不好意思再留這瞎看熱鬧,紛紛拖拖拉拉離開,隻是腳步十分緩慢,走走停停時不時駐足觀看。
“玉狐大人。”
玉琳琅正戴上護手查看樹上解下的屍首,壓根沒空搭理别人。
鄭光連喊三聲,玉琳琅才擡眼斜睨他,“鄭大人,你這後宅出了樁謀殺案,你報不報上衙?”
“謀殺案?”鄭光一臉懵,“玉狐大人是何意?”
小丫頭不是自己吊死的麽?
“小翠。”鄭曼婷跪坐在屍體旁默默垂淚,聽聞這話不由蓦地擡頭,“大人,我家小翠是被人害死的?”
玉琳琅起身,面無表情對鄭光道,“這小丫頭是溺死的,如無意外,應該是在井中溺斃。”
鄭光連忙說道,“那她就是自己想不開投井而亡!”
王翰林幾人紛紛無語望天。
玉琳琅盯着他,似笑非笑,“鄭翰林,你要不要收回你先前所言?你聽聽你說的話,正常麽?”
鄭光一語出口,自己都險些被自己蠢哭,讪讪朝玉琳琅勉強笑笑,“那依玉狐大人之見。”
“死人是不可能自己從井裏爬上來,把自己吊上樹的。”
駐足觀望的賓客們紛紛竊竊私語。
天啊,還以爲隻是一樁婢女自盡的小事,沒想到這小丫頭還是被人謀害的?
鄭光沖她尴尬一笑,拱拱手,“此事乃後宅家務事,不必上報衙門知曉。”
“鄭大人,雖說你們手握婢女身契,随意打罵處置都行。但這事吧,卻不是那麽做的。您看哪個好人家府邸會随意打死逼死下人?”
“您是翰林學士,清貴出身,若真沾上一個任意處置家仆的名頭,傳出去似乎真不好聽。”
鄭光面色一變再變。
肖姨娘不疾不徐問道,“不知大人如何得知小翠乃投井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