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衍欠開身子,“倒不必行此大禮。”
陸菀懇切道:“我母親一年前過世,父親偏寵外室,騙取母親嫁妝,還欲将外室之子過繼到母親名下充嫡子,若是我坐視不理,母親在天之靈不得安甯。”
謝知衍看着她。
小姑娘剛才還一副我最聰明的樣子,此刻眼角绯紅,眸含水霧,又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人世間,對錯總該有個公論,黑白豈能颠倒!”
她擡眸,漆黑如星的眼眸,一汪淚水滾落。
“縱然父親深愛那位,大可與母親和離,任他愛誰沒人會在意。可,人的貪欲無窮盡。他們既想奪母親十裏紅妝,又取我母親的命啊!”
“焱爺,這世間太多寵妾滅妻、殺人奪财的罪惡,惡人逍遙,過着幸福的生活,善良之人卻要爲自己的善良殉葬,焱爺,您覺得這世道還有何意義?”
謝知衍看着大有匡扶正義之勇的少女有些頭疼。
她是打算在京城用他夫人的名号來個翻天覆地嗎?
沒錯,她說的在望族世家中不少。
可,從來都是勝者爲王,敗者爲寇。
誰管敗者是誰,誰又管敗者善不善良?
善良,有時候也是一種錯誤。
謝知衍手握拳頭伸到她面前,“這不是焱雲鶴的東西,是謝知衍的家傳之物。所以,你不可随意給任何人。”
陸菀怔怔的看着他手勾着紅繩落下的暖玉玉佩。
“謝世子的家傳之物?”
“嗯,是……傳給嫡妻的。”
陸菀心尖一跳,飛快看了一眼對面潋滟雙眸。
原來是謝知衍給他的定情信物啊。
這……太貴重了。
“拿着。”謝知衍見她不動,蹙眉。
她這是一心想用謝知衍當筏子?
陸菀見他生氣。
哎,人家愛屋及烏,都将定情信物交給摯愛的夫人了,她還矯情什麽。
陸菀恭敬的雙手接過,“我一定好好保存。待到我離開謝府定當歸還。”
“離開?”謝知衍挑眉。
還沒怎麽着就想好用完就丢了?
陸菀見他神色不對,定是對她這種利用完謝知衍就跑的态度不滿,忙補充。
“我是想替夫人選個合适乖巧的宗室之子過繼到我名下,如此,謝世子便有了後裔,也有人在夫人跟前盡孝,謝世子泉下有知應當欣慰。你也可以放心些。”
嚇!
倒是想得周全!
過繼嫡子孝敬他母親,然後她就可以金蟬脫殼,全身而退了!
她還真把自己當做李玉懿了,随便就能尋個好男人另嫁?
沒有良心的女人。
謝知衍不想再和她說下去,更不想讓她過得如此逍遙快樂。
得讓她經受點驚吓,知道得到的不那麽容易。
“今晚,亥時正,開封府門口見,我帶你拿籍書。”謝知衍站起來。
“亥時正?”陸菀瞪大眼睛。
深更半夜的怎麽拿籍書?
莫不是要……爬牆偷?
“怎麽?不敢?”謝知衍挑眉,“沒有什麽是輕易可以得到的。”
“有何不敢。”陸菀趕緊站起來。
隻是沒想他到這麽輕易就答應幫她。
見他要走,陸菀急忙問,“焱爺,今天我請你吃飯。”
“爺不差一頓飯。”謝知衍擡腳已經走了。
陸菀急了,趕緊沖過去,掏出一疊銀票雙手遞上去:“焱爺幫我也需要打點上下,這點小意思請焱爺喝酒。”
謝知衍看着她手裏的銀票,一千兩一張,一共十張。
好大手筆啊。
“爺不缺銀子。”
“這也是謝世子給的聘禮,小女隻是借花獻佛。”陸菀一臉讨好。
摯愛給的,還給他一些讓他心裏痛快點。
謝知衍臉黑。
白面皮不顯。
用他的銀子給他?
謝知衍涼涼道:“謝世子給你的就這樣糟蹋?”
這怎麽叫糟蹋呢?
陸菀不明,看他眼底有愠怒,忽然明白了。
他是替謝知衍生氣呢。
當然啦,焱雲鶴幫她就是因爲謝知衍,她大意了。
陸菀讪讪收回銀票,“小女子膚淺了。”
謝知衍斜她一眼,“聘禮金不是賬款。”
說罷,丢下一臉茫然的小女人走了。
聘禮金不是贓款?
聘禮金不是贓款!
“嘉行。”陸菀興奮的沖着外面叫。
副掌櫃聞聲推門進來,“大姑娘,掌櫃去江南了。”
“哦,走啦?”
陸菀想起來了,讓他去查江甯府的事情。
“掌櫃走的時候将很多事交代給小的了,比如囤冬季禦寒物質,就是小的親自辦,大姑娘有何吩咐盡管說。”副掌櫃壓低聲音。
陸菀點頭,“這一萬兩你拿去繼續囤。明日我讓冬青再送一筆銀子來。”
“是。”
事情辦得很順利,陸菀心裏大喜。
陸菀興奮的下了樓,忽見大門走進來一個熟悉的人。
“菀兒。”謝懷玉欣喜的走上前,“我看着熟悉,果然是你。”
陸菀蹙眉,躲在拂曉身後。
他什麽意思?
在大庭廣衆之下攔着自己表忠腸?
是想惡意毀了她清白吧!
謝懷玉眼圈紅了,“菀兒,你我兩情相悅,你不要意氣用事嫁給死人來氣我好嗎?”
陸菀臉一黑。
醉月樓正值吃午飯的時候,一樓早就坐得滿登登的。
謝懷玉欲扯陸菀,拂曉瞪他,低聲喝道,“謝二公子請放尊重點!”
周遭都看了過來。
陸菀一身男裝,生得又豔麗。
謝懷玉也是出名的公子哥,很多人都認識,這麽大的熱鬧自然不會放過。
“菀兒,你聽我說!是我不好,你聽我解釋一句可以嗎?”謝懷钰大聲哀求。
陸菀擡眸,靜靜看着面前的人,她可從來沒見過這樣低聲下氣的謝懷钰。
沒錯,他一向對她呵護有加,但有時候她鬧脾氣,他也不會慣着自己,還會對她好一番說教,弄得她也覺得自己挺無理取鬧的。
有幾次因他對餘楚容過于親近而生氣,他就反過來教育她對妹妹要耐心呵護,不要善妒。如果她再敢鬧,他索性就會故意和餘楚容談笑風生,故意不理她。
隻要這樣,她立刻投降,向他認錯。
然後他就義正言辭的教訓她,讓她要有宗婦的娴順,謹言慎行,要有宗婦的度量。
還說晉文侯府乃侯爵世家之首,規矩比武安侯府還要大,武将出身的秦國公府都比不上,說晉文侯府祖先乃文豪,清貴世家。
她知道自己骨子裏有傲氣,因爲外祖父和外祖母經常和她說,人要有風骨,不爲媚俗不爲權勢折腰。
但她失去母親後,總有一種要被人抛棄的孤獨感,她有種深深的害怕,害怕謝懷钰不再理自己。
甚至她會做噩夢,看到謝懷钰高高興興的推着餘楚容蕩秋千,她聲嘶力竭的叫他,他回頭沒了笑容,冷得讓她可怕。
然後,每次她都主動認錯,努力爲他和晉文侯府做更多更多。
她嫁入晉文侯也就成了他的提線木偶,恨不得将所有東西都貢獻出去,以求得到他和謝老夫人的認可。
現在她忽然想明白了。
謝懷钰就是用這種手段控制自己。
他天真的以爲,她還是以前的陸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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