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上位都能背着大家,玩突然消失,誰還有心思認真做事?”
章誠笑着問了一句。
朱元璋笑着強辯道:“咱哪裏是突然消失,咱是去接大帥去了,隻是沒來得及先通知你們而已。”
“無事不登三寶殿。”
“上位來找我,想必是爲郭大帥要用我的事吧?”
章誠問了起來。
朱元璋直接扯了張椅子在章誠面前,坐下笑說道:
“沒錯!”
“什麽都瞞不過你章先生。”
“咱在父帥面前可是替伱說了很多好話,現在父帥已經很看重你,所以一進城就急着要見你。”
“承蒙郭大帥看重,也多謝上位在郭大帥面前如此替鄙人美言。”
章誠笑着回道。
朱元璋則道:“所以,你就去跟我父帥吧!咱與你按約提前解聘,也按約給你付賠償金就是。”
“可以解聘。”
“但是我沒打算現在跟着郭大帥。”
章誠回道。
朱元璋聽後大驚:“爲何?”
朱元璋接着又問道:“可是因爲咱?”
“你想多了。”
章誠回了這麽一句。
朱元璋一時有些尴尬,問:“那是因爲什麽,你總不會去胡元那邊吧?”
“我想勸上位你帶我們打出去!”
“或者我自己帶一部分兵出去,就帶神機營出去也行。”
章誠回道。
朱元璋聽後當即站了起來:“你不是都見了我父帥嗎?”
“正因爲見了郭大帥,我才更加笃定要出去。”
章誠回道。
朱元璋道:“你覺得我父帥不堪你輔佐?”
“倒也不是。”
“我對郭大帥還是挺有好感的,至少沒有厭惡之意。”
章誠回道。
朱元璋聽後更加不解:“那是爲什麽?”
“我雖然對郭大帥沒有厭惡之意,但我對他身邊那些大量地主階層的人不放心。”
“郭大帥本人可能是想成就大業,願意招賢納才,也願意爲大業纾解民困。”
“但郭大帥身邊的那些家裏本是大地主大官僚出身的人,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他往苦一苦百姓方向去成就大業的,也會努力讓其造反的性質,越發從實現天下百姓盡量不饑不寒的理想,變成隻爲通過殺掉大量百姓的方式來存續元制,乃至比元制還要束縛百姓到更過分的地步,使舊禮教更加牢不可摧的方向轉變的。”
章誠回道。
朱元璋道:“正是因爲父帥身邊會有居心叵測的小人,所以,你章先生才更應該帶着父帥身邊,揭穿他們,阻止他們帶壞咱父帥!”
“上位真覺得靠一張嘴,靠事實,就能說服郭大帥嗎?”
“真能讓郭大帥隻相信我,不相信其他人嗎?”
章誠問道。
朱元璋道:“怎麽不能,你不都說服咱了嗎?”
“你跟郭大帥不一樣!”
章誠回道。
朱元璋不由得驚住,問道:“咱怎麽就跟父帥不一樣了?”
“因爲,上位你知道餓肚子是什麽滋味,也知道家人餓死是什麽滋味,更知道官吏催征如催命是什麽滋味。”
“當然!”
“就算是,我們這位郭大帥,和上位你一樣,有仁人志士之心,願意爲了自己後人不再餓死而讓天下百姓也盡量不餓死,願意不通過犧牲百姓的方式來取得大業。”
“可現在,我們也不适合待在這滁州城了。”
“因爲,權力已經在開始讓眼下的兄弟們迷戀了!”
“他們是不會願意輕易把曾經屬于自己的收稅權、管糧權交出去的。”
“而郭大帥手底下的那些人,也不會輕易讓這些權力還被弟兄們掌握着。”
“所以,一場内部矛盾的激化會在所難免,畢竟我們也沒來得及讓衆兄弟都明白,解救天下百姓比個人的權力富貴更重要。”
“何況,大多數人本就不可能這麽偉大,而隻會在私欲适當滿足的同時,願意天下爲公一番。”
章誠說後,朱元璋沉默了。
這時候。
徐達、李善長、馮國用、花雲、湯和這些人,因爲聽說朱元璋來了這裏,便都來了,都站在了院子裏,等着戚祥進去通報。
他們也很想問個明白,朱元璋到底是怎麽想的。
朱元璋這裏則在章誠如此說後,道:“咱妹子有了身孕,隻能等幾個月後,咱再帶弟兄們出去建功立業,但章先生,你沒必要現在就離開滁州城。”
“我必須得離開。”
“我若不離開,上位你必死無疑!”
章誠回道。
朱元璋聽後不由得一怔,過了一會兒,問道:“爲何這麽講?”
“這裏面涉及到權力之争和理念之争。”
“郭大帥即便被我們說服,願意改禮制,願救天下百姓,那也隻能說離不開我,不是離不開上位你。”
“一山不容二虎!”
“上位,你的功勞太大,你在郭大帥諸部裏,實力又太強,又因爲你獨立發展的久,你的人又因此隻願意聽你一人的,又需要你爲他們保住權力,所以,郭大帥隻會想辦法制衡你。”
“當然,郭大帥還隻是想制衡你,如果我們讓郭大帥去逼着大家踐行我們自己的理念,郭大帥底下那些豪強出身的總管萬戶都不會贊同,都會逼着郭大帥直接消滅你!”
“畢竟,大部分兄弟都還隻是想着升官發财,其次文臣幕僚們大部分也還是想着承接元制,他們會很容易收買掉,上位你身邊那些隻想要權力的兄弟,也會很容易和這些兄弟結成真正的一黨。”
章誠說到這裏就看了朱元璋一眼:“上位,我們現在實力還不強,準确說,和我們理念一緻利益一緻的志同道合之人太少,所以,我們得去發展,去燎原。”
“而如果我不待在滁州城,且出去真帶起一股勢力的話,就算上位你待在滁州城,他們也會有所顧忌!”
“就跟我們在滁州練出這麽多兵馬後,趙均用不敢對郭大帥下黑手一樣。”
章誠說後,朱元璋就看了徐達、李善長等人一眼:“你們都進來吧!也談談此事。”
于是。
徐達、李善長等走了進來。
朱元璋便對他們說道:“章先生要帶神機營出去,你們對此什麽看法?”
“上位,我認爲不妥。”
“這太危險了!”
“外面元兵正在往這裏調動,還有許多支持元兵的民團,靠神機營隻怕不行。”
徐達這時說了起來。
李善長也道:“章先生乃王佐之才,豈能輕易涉險。”
馮國用也跟着說:“章先生之前提這個的時候,我便覺得不妥當!”
“縱然,章先生當時說的也有理,坐守孤城不如四面開花。”
“但隻帶神機營出去,恐難以打破元兵的重重阻礙,據聞元兵已經在和陽方向屯集重兵,而且這次調的都不是地方的元兵,神機營大部皆是火铳手,怎麽對付得了,又無城池依托,豈不是兇多吉少?”
“是啊,章先生固然知兵多謀,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去做螳臂當車之事,還不如等徐州局勢定下來後,我們和上位一起率大兵打出去!”
湯和這時說了起來。
章誠則笑道:“誰說我要跟元兵硬碰硬?”
衆人一愣,不解地看向了章誠。
而章誠則拿出一張自己默寫了一遍的大字字帖出來,鋪開在了衆人面前,說:“我出去後,隻會按照這十六字訣來作戰,不會去做冒進逞能之事。”
“十六字訣?”
衆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就看向了字帖上的十六個大字。
“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
朱元璋是在軍事上有天賦的人,所以一看見這十六字訣就看出了門道,而嘟囔了起來,且神色複雜地瞅向了章誠。
章誠則一臉微笑。
當然。
章誠的底氣其實不僅僅是這十六字訣,還有他對時局的真正了解,對元兵戰鬥力的真正了解,以及對火器的真正了解,更有楊元杲和程仁墨這些被他派去提前布置情報網和聯絡點的人。
而這時。
李善長則直接主動站出來道:“上位,下僚認爲,這樣的話,章先生出去倒是比章先生留在滁州更有用!”
“蓋因,接下來滁州最重要的不是理政展才,而是委曲求全!”
“下僚鬥膽谏言,章先生既要出去,當帶公子一起出去,不求大有所爲,但求命能保全!”
李善長說後,馮國用也颔首且看了章誠一眼:“到底是章先生,這樣的确不是不可爲。”
說着。
馮國用對朱元璋也拱手說:“上位,章先生這是大手筆,我們沒有必要再多言,放章先生走吧,隻有這樣,滁州或許能保全,隻怕連上位與郭大帥的情誼也能得保全。”
“正所謂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
“我們總要有一個在外面,這樣,真有不測,也不至于昔日宏願就少了一絲希望。”
章誠也自己說了起來。
朱元璋則抿緊了嘴唇。
突然。
朱元璋就起身對章誠作揖道:“那就将文正教給你章先生了,無論生死,到時候元璋皆不怪先生!”
章誠也起身回了一禮。
李善長和馮國用見此相視一笑。
這時,朱元璋則道:“但隻帶神機營太少,既護不了周全也成不了事,我自己的人馬裏,你再選幾個兄弟帶兵和你一起出去吧。”
“讓出滁洲城是上位你的決定。”
“出去是我的決定。”
“弟兄們就讓他們自己也做決定吧。”
“素來造反,怎麽造反,就該問自己。”
“你沒在的這段時間,我也讓弟兄們自己去想一想自己爲什麽造反,也把自己爲何要出去的理由,和自己造反理由告訴給了他們。”
章誠說到這裏,就轉頭看向了徐達、湯和、花雲等人道:“我相信,他們現在應該也差不多想明白了。”
朱元璋聽後道:“行!你們自己做決定吧,免得像是咱在逼你們一樣。”
“接下來滁州城兇多吉少,所以我不能離開上位。”
徐達這時突然先說了一句。
而唐勝宗和陸仲亨等也跟着說道:“那我們也不能離開上位。”
“我跟章先生一起出去!”
花雲這時倒是喊了一聲,且對朱元璋抱拳道:
“上位固然是上位,但章先生是真的先生!”
朱元璋笑着颔首。
湯和這時也一咬牙,站出來道:“我也跟着章先生出去,郭大帥對我有恩,承他關照,已是千戶之官,但我又跟上位情同兄弟,留在滁州城隻會左右爲難,還不如跟章先生出去,就算戰死也算死得其所!”
朱元璋拍了拍湯和肩膀,沒有多言。
“我是奉上位命保護章先生的,如今自然也應該盡責到底。”
戚祥這時也出列說了一句。
朱元璋笑道:“很好!”
這時,汪廣洋也從後面走上前來,拱手道:
“我也出去吧,章先生即便在外,也需要一位籌算錢糧、簽寫文字、監造器械的人。”
“請章先生帶上我!”
舒安國這時也擠上前來,說道:“我已禀過家父,家父說,章先生于我家有大恩,故我不能棄章先生,還請章先生恩準!”
大佬們新年快樂,萬事如意,财源廣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