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正性格素來剛直。
曆史上,他就因爲這個性格很吃大虧。
所以,現在的朱文正負責收稅時,也沒有多講究方式方法,隻嚴肅問道:“你交還是不交?”
李夢辛見朱文正語氣一點也不和善。
本就心裏不痛快,且鄙夷義軍,也很不習慣自己這種官宦人家也要交重稅的李夢辛,頓時就心頭火冒三丈,而指着朱文正也當場呵斥起來:
“你不過是個稅官,有什麽資格在我面前,這麽跋扈!還敢征我李家的稅,知不知道家兄現在是總管府的人!”
“管你家兄是誰的人。”
“管伱張家李家。”
朱文正呵呵冷笑,說着就将手一揮:“實行強制征稅,按不配合交稅處罰條例,将他們的人和貨物都扣下,敢反抗者,殺無赦!”
嘭!
跟着朱文正負責征稅的華雲龍這時拱手稱是,并一腳踹翻了李夢辛。
李夢辛當場摔得了大肚朝天,而因此徹底失去理智,氣急敗壞地對自己家丁喝道:
“愣着幹嘛,給我上!”
有幾個憨傻的家丁還真就沖了上來,結果當場就被稅政司的官校給砍殺在地,血流成溪,其他家丁見此果斷跪了下來,抖個不停。
李夢辛自己這時也回過神來,面色頓時白如抹雪,吞咽了一下,并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訂購的一車車名貴的胭脂香料被稅政司的義軍沒收,跪着的人也被抓了回去。
而他自己沒多久也被稅政司的義軍扣押了起來。
但李夢辛在被押起來後,不由得朝朱文正大喊道:“我要見你們章先生,我要見你們章先生!”
李夢辛相信隻要章誠知道他是李夢庚的弟弟,就會對他法外留情的。
“滁州城不準許有這麽猖狂的人存在!”
“即便他是官宦子弟,隻要不配合交稅,就不能寬縱。”
“按總管府所定抗稅條例,該商主杖六十,于城門稅關處枷号三日!”
但章城在知道這事後,也沒有打算寬縱李夢辛,直接就讓簽押房發了重懲李夢辛的牌票。
所謂枷号,就是将犯人上枷,寫明罪狀示衆的意思,這在古代算是明正典刑的一種,表示官府沒有亂執法。
而李夢辛也因此在這不久後,就被摁在城門稅關處的春凳上打了六十大闆,整個人被打得皮開肉綻,直接暈厥了過去,然後還被潑醒,被獄卒押着枷号。
百姓皆因此拍手稱快,而廣爲傳頌此事。
李夢庚知道這事後并不敢生氣,隻說懲罰的對,還親自來稅關處,教訓了李夢辛一頓。
也因爲李夢辛這事,滁州城的稅征收的還算順利。
尤其是對于奢侈品的高額征收。
許多官紳富商皆老老實實地交了奢侈稅。
義軍的滁州商稅因此在開征的第一旬,就破了稅額價值萬兩白銀的規模。
當然。
這裏面也有朱文正不徇私情、嚴格執法的緣故。
連許多跟着朱元璋到滁州的故舊,都不得不因此感歎,朱文正對抗稅者的懲罰狠起來後,簡直就是朱元璋的翻版,讓人不得不守規矩,不得不老老實實的交稅。
朱元璋則在知道,朱文正執法剛正,且不取分毫的表現,與看見大量收上來的奢侈稅實物後,也對朱文正稱贊不已:
“不愧是咱朱家的種!”
“夠剛正,夠硬!”
朱元璋因此高興之餘,還把自己之前繳獲得的紅袍山文甲賞給了朱文正。
朱元璋賞給朱文正精美甲衣之餘,還滿是愛意地撫摸着朱文正後腦勺,說:“你還有沒有别的想要的,隻管說,咱都滿足你!”
朱文正則道:“爺還是多賞賞有功将士們吧,我是您自家人,不用什麽都先想着我!如今有這可以爲爺沖鋒陷陣的甲衣,我就很高興了。”
朱元璋聽後更加感動,且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亡故多年的兄長,而溫柔笑道:“去看看你娘吧。”
朱文正答應着去了。
朱元璋這裏則滿臉欣喜地看了一眼屋外的藍天白雲道:“爹,娘,大哥,文正這孩子真的長大了!”
而接着。
朱元璋就繼續看起商稅賬簿來,而因此越看越滿意道:“還是章先生會用人,居然想到讓文正來收稅。”
一想到這裏。
朱元璋就又想起了章誠說過的百姓多是自給自足而參與商貨交易機會尤其是奢侈品交易少的話,而不禁道:“如果奢侈稅征收的更多些,是不是跟咱一樣的鄉民百姓将來田稅都可以少交許多了?”
事實上。
現在義軍對奢侈品交易課以重稅已經開始造福小民。
因爲義軍是在降低普通商販稅負壓力、大量免除小商販稅負壓力的情況下,實現的商稅增收。
而且。
義軍的商稅稅政雖然對奢侈物收了重稅,但并沒有怎麽影響民生,甚至一點也沒影響奢侈物的銷量。
胭脂水粉、金銀首飾的市場沒有出現半點萎縮的情況。
這跟,如今元廷至正朝的貧富差距很大,許多富貴者,其實無論奢侈品價格怎麽漲都買得起有關。
也因爲,滁州的義軍推動了奢侈品價格的上漲,反而導緻,許多綢緞商、珠寶商、香料商等商賈,紛紛往滁州城湧來,他們不在乎高額稅負,他們隻希望借着稅負高的名義,對自己的奢侈品大漲價,進而趁機賺取更多的利潤。
與滁州奢侈品價格大幅度上漲的消息,四處傳揚的同時,伴有的自然就是滁州城奢侈稅很重的消息,而也因此吸引得更多士子名流來滁州,他們都想看看,滁州的義軍是不是真的敢對權貴官僚征收重稅。
畢竟。
在這個時代,很多中下層且富有改革之志的士子,都很樂于見到,有掌權者,敢對權貴官僚的利益動刀,敢做出損有餘而補不足的行爲的。
另外。
章誠還以不爲延續後嗣的交合之事,皆是當滅之人欲,亦屬于奢靡享受爲由,也對風流場所課以重稅,所以使得滁州城的嫖價飛漲。
不過,因爲這個年代,能有閑錢窩娼宿妓的,皆非平民,所以,即便嫖價飛漲也不影響風流場所的生意,也沒有讓更多平民女子進入這個行業。
既然在這個年代能有錢拿來風流快活的人,皆非平民子弟,自然也都對風塵女子要求不低。
所以,基本上能在風流産業掙到錢的所謂花魁名妓,皆是色藝雙絕的,普通女子想進入這個圈子也進入不了。
當然。
爲了避免有很多幼女流入到這一行業,而被從小培養篩選,而不能正常成爲士民妻子,進而撫育子女。
所以,爲民族長遠利益着想,章誠還要求滁州進行這類産業的人必須嚴格登記,必須也有同僧道一樣的牒文才可經營,否則就視爲非法,而被嚴辦。
至于,爲何沒有直接消滅聲色産業,主要是因爲現在生産力還沒提高,尤其是紡織業還沒發展起來,還不能吸納因爲戰争導緻的女子過剩問題,
再加上,這個時代的風流産業與娛樂産業嚴重重合,一旦直接消滅,會造成大量隻會滿足上層達官貴人需求的色藝雙絕之人,沒有任何價值可取,畢竟,廣大百姓的基本生存需求都還沒滿足,對娛樂需求還沒那麽大,還需要民衆逐漸成爲消費主力後,一切才好順利的取消。
總之。
根本上,還是在于讓義軍治理下的國民經濟從“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畸形繁榮狀态,逐步變成,有利于社會進步的“百姓剩餘财富日益增長”的正常繁榮狀态,才好逐步消除許多舊的糟粕,打造新的文明。
且說,因爲滁州城的嫖價上漲,造成滁州城名妓的身價也跟着上漲,所以,其他地方的風塵名妓,也跟着紛紛來滁州城賣弄色藝。
而許多追求風流的士紳也聞訊而來,或者幹脆陪自己紅顔來。
于是,一時間,在來滁州的路上,人頭攢動,有流民、有商賈、還有士子缙紳、名妓樂工。
滁州城竟也就在不知不覺間,成爲了附近最吸引人流也最熱鬧繁華的城市。
本要從安慶回太平的汪廣洋,也因爲聽聞如今許多人都去滁州,言滁州義軍寬刑薄賦,禮賢下士,不禁宵夜,可以求财展才,而也跟着來了滁州。
滁州義軍有這樣的名聲,自然是程仁墨等商賈受章誠之意故意這樣宣傳的,爲的就是先把人吸引來再說。
畢竟一個城市隻要人流增加,稅收也就能增加,實力也就能跟着增強。
汪廣洋本也有些不信,但無奈的确在路上遇到動身去滁州的人多,也就還是走了來,且在滁州城外一歇腳處斜角時道:“我倒要看看,這滁州城的義軍到底有何不同。”
而汪廣洋話剛說完,就聽見了一嬰兒啼哭之聲。
汪廣洋不由得循聲走來,随後,他就看見,道旁躺着的兩成人屍體後面的一草叢裏,有一襁褓。
汪廣洋見此哀歎了一聲:“餓殍遺于野,嬰幼無父母啊!”
說着,他就準備轉身離開。
但就在這時,一陣陣銅鈴聲傳來。
汪廣洋接着就看見,一打着“滁州程氏”旗幌的商隊,出現在了自己面前,且停在了官道旁。
沒多久,汪廣洋就又看見這程氏商隊裏一壯婦走了來,把那襁褓抱在了懷裏,且去到車上,爲之哺乳起來。
看着剛才那嬰兒在婦女懷裏吮吸的一幕,汪廣洋怔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