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爲他們怕的還是老百姓。”
“所以,我們還是得從老百姓中培養真正可用可信的人才。”
“讓知識不再被少數人壟斷。”
章誠這時說了一句,且看向了朱元璋。
朱元璋看向章誠:“章先生的意思是?”
“設學校。”
“這次選考結束後,一些家世清白、主張信仰頗與我們相同,而願以重建華夷之禮、使天下黎民不饑不寒的寒士,可以培養爲軍官,這樣就可以通過他們把我們的主張建立在最基層的軍隊上,使大軍軍紀更強、戰鬥力更強。”
“另外,一些領悟力不錯、頗爲善戰的義軍兄弟可以調入專門的學校,學習兵法韬略與文化知識以及信仰教育,這樣将來大軍擴大後,既讓我軍有更多可以帶兵一方的優秀統帥,也避免他們手握重兵後因爲主張沒跟上,而起了反叛或者被他人誘叛的心思。”
“再有,安排人對士兵和普通百姓開識字班之類的夜校,讓他們會基礎的認讀,優秀者還可以選入學校進一步培養爲官員。”
“總之,這些從百姓布衣中培養出來的人才,是我們真正能夠實現理想的中堅。”
“除此之外。”
“說句實話。”
章誠說到這裏就看向了朱元璋,說道:“上位現在畢竟是郭大帥麾下的總管,還有父子之名,所以上位如今實力壯大後,遲早會爲大帥所忌,即便不被大帥所忌,也會被他身邊的其他人所忌。”
朱元璋沉默了。
章誠接着就又道:“所以,隻怕将來難免有彼此不容的地步,而這個時候若能讓弟兄們更明事理,更有知識,更有覺悟,他們也不至于會被輕易收買或離間。”
朱元璋點了點頭。
爲此。
章誠将自己提前拟好的第一批教師和學員名單給了朱元璋:“上位請看看這個名單,我打算先設立滁州兵學,先把一批表現不錯的義軍兄弟培養起來,讓他們能夠軍政皆有所能,而名單裏就是負責教他們的人與學員,現在就等上位點頭了。”
“訓教:缪大亨、張冕、趙祿。”
“學員:湯和、花雲、唐勝宗、朱文正、陸仲亨、華雲龍……”
朱元璋看着名單頗爲驚駭,也就不由得問着章誠:“讓這些降将降官來教咱的弟兄們,不擔心把他們教壞咱們兄弟嗎?”
“上位的擔心是有必要的。”
“另外,至于如何避免他們教得義軍兄弟們也跟着不把百姓當人,跟着隻會爲自己謀富貴。”
“我也有準備。”
“我的意思是不讓他們教經學文史,隻讓他們教行軍打仗與錢糧籌備。”
“經學文史這些容易被誤導的,由我自己來教,上位也可以抽時間親自來與他們探讨。”
“當然,上位對他們不完全放心,我也不對他們完全放心,所以與其讓他們管軍管民,還不如讓他們把知識教給我們信得過的人,然後再讓我們的人去反過來教育他們。”
“因爲無論如何,他們這些人在兵法韬略以及錢法籌算上是有學識的,有的還是家學淵源之人,這則是我們這些義軍兄弟所缺少的。”
“而我們不能隻讓我們義軍去實踐中摸索進步,應該讓他們有機會去學習,這樣可以盡可能地讓他們進步,減少我們自己的損失。”
“最重要的是,我們如果不給這些歸順的官紳制定影響義軍兄弟們的規則,則他們會更加别有用心的在背地裏影響我們義軍兄弟,甚至正經的知識不教,反讓他們誤入歧途,進而站到百姓的對立面去。”
章誠說後,朱元璋也無奈言道:“是啊,學問被他們掌握着,我們這些義軍兄弟又不能不學,但如果不由我們定給怎麽教的規矩,隻怕他會在暗地裏反着教。”
“即便是教正經知識,我也會在讓他們教之前,與他們一起商議拟定教學大綱和教材,要求他們按照大綱和教材來教。”
“凡是隻要綱正目順,執行的時候就很難亂起來。”
章誠回答。
朱元璋拍案叫絕:“好一個綱正目順,到時候把大綱和教材也給咱看看,咱也需要學習學習。”
章誠颔首。
沒多久。
缪大亨、張冕、趙祿三人就因此得知了此事,而跟着章誠一起選定了一處被籍沒爲官産的原鄉紳嚴家的宅邸,爲滁州官學所在地。
而章誠在與缪大亨、張冕、趙祿三人商量如何辦學時,就提到了要設教學大綱和初期教材的事。
章誠道:“我的意思,在教學之前,我們得确定一下教學大綱和初期教材,哪些可以教,哪些不能教,哪些現在不能教,如果執教者沒有遵守,會如何處置。”
“會有教學大綱與教材?”
張冕因章誠提及要有教學大綱和教材,感到頗爲驚訝與失望。
趙祿也很是意外地瞅了張冕一眼。
章誠則笑着問道:“怎麽,你們是真打算對入學的人想怎麽教就怎麽教,真确定沒有規矩的教就能教得好,不擔心教出主張不一的人嗎?”
“還是說,你們是真的有意在借着教學的時候,去實現自己某些别的目的?”
“章先生爲何這麽說?”
“我既已降順,怎會有别的壞心思!”
張冕聽後擰眉問了起來。
章誠笑道:“我這人一向喜歡先小人後君子,所以會把不好聽的話說在前面,你們若沒有這樣的心思,自然是好,若有這樣的心思,自當收起才是。”
張冕和趙祿聽章誠這麽說後,皆深呼吸了一口氣。
而張冕還主動笑了起來,道:“章先生倒是直率,不做表面上的客套,伱們不相信我們,是可以理解,但我還是要說,我歸降你們,真沒有别的目的,是真的誠服于上位善納人言與愛民之舉,以及你章先生于天下人心的洞察,爲此,我願意通過認真确定的大綱來教,絕不敢有暗中誤導之意。”
“如此就好。”
“我也願意相信你們。”
章誠笑着回答起來。
這時。
趙祿則突然又問道:“那官學學員入學時,是否應先向我們行跪禮,而自稱弟子?”
章誠這裏直接回道:“自然不能行跪禮。”
“那尊師重教之禮何在?”
趙祿頗爲意外地問了一句。
章誠則問趙祿:“自古跪乃大禮,非有大德者,不能受之,你覺得你有這樣的大德受之嗎?”
趙祿啞然失笑:“不是說拜師都要下跪嗎?”
章誠沉臉道:
“誰說的!”
“我隻贊成韓昌黎《師說》所言:‘吾師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後生于吾乎?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
“也就是說,這老師與學生之間,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隻爲了道之傳揚,不是說在這教學之事裏,隻有學生受了好處,老師也得了好處。”
“何況,現在你我這些人要是讓學生要下跪拜師才能授學,是不是有挾知識而欲脅迫學生比自己低賤一等的嫌疑?”
“是不是将來還得因爲你我教過他們,讓他們能爲你我鞍前馬後的做事,乃至爲我們去違背王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