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胡元這樣的強盜自當以強盜手段對付。”
“對有德之鄰才以有德手段處置。”
“總之,隻要手段是爲了正義,那任何手段都是正義的,此亦爲權也!”
章誠對楊元杲勸道。
朱元璋聽章誠這麽說,也覺得安插一些志在恢複中華的儒士去元廷當眼線是個好辦法,正符合昔日章先生對“高築牆”的注解,而如今,安插一些志同道合的儒士去元廷,就等于在暗地裏多築造了一道保證自己這些義軍強大起來的防護牆。
因而。
朱元璋也跟着舉一反三地說:“正如章先生所言,聖人不都說,以德報德,以直報怨嘛,對夷狄就當以夷狄之術對待!”
楊元杲聽後了然,且颔首一笑:“是在下迂腐了。”
“想來我楊氏列祖列宗也并非不變通之輩。既如此,我便做這星星之火,屈身事胡元!”
楊元杲說着便向章誠和朱元璋拱手作揖:“多謝二位提點。”
章誠和朱元璋也回了一禮,且三人接着皆相視一笑。
朱元璋更是忍不住再次瞅了還在中庭的炎黃二帝像一眼。
貧民出身,許多知識還在積累階段的朱元璋,還是第一次看見炎黃二帝,也第一次接觸到華夏共同祖先這個概念。
所以。
朱元璋會比章誠和楊元杲更容易對此感興趣,而因此主動對章誠說道:
“章先生,這炎黃二帝的像,送給咱如何?”
“咱想沒事就多看看,也時刻提醒自己,天下漢人皆是炎黃子孫,沒誰比誰高貴,所以咱造反後,不一定就是賊,給胡元當官的,也不一定就是忠良之輩,一切還是要看誰更合天道。”
章誠聽朱元璋這麽說,知道他還是介意以前有效忠元朝的儒士罵他爲賊的事的,所以,朱元璋現在會主動用自己也是炎黃子孫的概念來說服自己不要因爲造了元廷的反被罵爲賊就自卑,就真覺得自己可能是賊。
對此。
章誠是樂意看見朱元璋現在爲了證明自己不是賊而強調民族意識的,便也就忙把畫像取了下來,遞給了朱元璋:“如此,我便贈予上位!”
朱元璋喜不自勝地接了過來,瞅了幾眼,且因此笑得合不攏嘴,小心翼翼地卷好後就放進了自己的袖裏。
章誠和楊元杲見他如此高興,皆也笑着對視了一眼。
而朱元璋這裏也因爲高興而對楊元杲說:
“文素求仕于胡元,當要小心!以後也請叫咱上位,如何?而不必以将軍相稱,顯得生分!”
“謹遵上位之意。”
楊元杲回了一句。
朱元璋因此更是高興。
接着,章誠就提議道:“爲防止将來恢複中華後,文素之義舉不能被天下人知曉,而反被天下人誤解他背離祖德,投靠胡元,我們應該現在給文素拟寫份證明文素投元情由是爲中華的文書,各自存着,将來好大白于天下,不知上位意下如何?”
“很是!”
于是,章誠和朱元璋就各自給楊元杲寫了一份證明書,而且都表示會好好保存,不輕易示人。
楊元杲緻了謝。
爲掩人耳目,章誠和朱元璋沒有多待,早早地離開了楊家。
而回來後,章誠和朱元璋都沒再對人提到過楊元杲。
在朱元璋來找章誠的當晚,李善長也沒有早早的睡覺,而是将自己的家人李彬叫來吩咐說:
“你派個人在這一帶打聽打聽,那位章先生到底是師承何人!”
“此人思維如此缜密,還如此切中要害,通過對比地主與庶民,把我理學利士不利民的真相揭露了出來,不是簡單之人,不可掉以輕心。”
李善長雖然沒接觸過階級分析的學問,但也敏銳感覺到了章誠能駁倒他不主張讓義軍兄弟提出自己内心想法的觀點是因爲章誠直接拿地主與庶民兩個階層來對比,而不像自己接觸的儒生和自己這個儒生一樣,把地主與庶民皆籠統稱爲民,而不去細分。
所以。
李善長在跟着朱元璋一起去千戶衙門校場,親耳目睹章誠組織義軍兄弟們唱歌,還讓義軍兄弟們提出自己心中所想,進而自己也跟着附和朱元璋表态說人不應該提出心中所想的觀點,結果卻被章誠駁倒,連帶着自己上位即朱元璋也被說服,不讓自己以後負責給他講學後,也就在回家時,決定好好在暗中調查一下章誠。
“是!”
“隻是,這人既然如此厲害,老爺也要小心才好。”
李彬答應着就囑咐了李善長一句。
“這不用你提醒。”
“以後有他章誠說話的地方,我在言語上讓他一步之地就是!”
李善長因而回道。
接着。
李善長又囑咐說:“明早早點喊我起來,滁州城剛剛攻下,百事待舉,我不能讓上位輕看!”
“是!”
李善長決定少說話多做事。
因而。
他也在次日早早地就起來,且來了知州衙門,進了存放錢糧田地人口等賬簿的架格庫。
李善長決心先梳理一下滁州的庶政情況,然後讓上位知道自己的勤勉與幹練,進而讓自己爲文臣幕僚之首,總攬庶政。
但李善長剛提着燈來進入,就看見架閣庫微弱有光,一時頗爲驚詫,忙大聲喊道:“是誰在裏面!”
這時。
馮國用提着燈籠,打着哈欠,走了出來,對李善長說:“足下差點沒吓我一跳!”
李善長見是馮國用,忙問:“你怎麽在這裏?”
馮國用因而反問:“那足下怎麽突然在這裏?”
“我自然是爲上位來查看滁州田地人口與錢糧賬簿。”
李善長回道。
“我也一樣。”
馮國用回了一句,且冷冷一笑,還瞅了李善長一眼,一時見李善長面若豬肝色,就心裏更加得意,而不禁哼起小調來,全然沒有了昨晚隻睡了兩個更次而因此産生的強烈困意。
朱元璋這裏在回到自己的臨時歇息處後,就也開始着手處理起滁州城具體的軍政事務來。
而因爲想到昨晚與章誠、楊元杲談的事,朱元璋便有意先确定人事安排,也就讓人先去把李善長和馮國用兩文臣幕僚請來。
但朱元璋卻得知兩人都去了架閣庫,便也就趕了來,而感動不已地歎道:“伱倆真是讓咱深爲敬佩,咱這個義父麾下的總管都不及你們!”
“業精于勤,荒于嬉;我們爲上位幕僚,感上位知遇之恩,自當結草銜環,兢兢業業,爲上位大業鞠躬盡瘁,所以不敢有好逸之心。”
李善長因而笑着回道。
馮國用也跟着道:“沒錯,上位,我們也想以身作則給他人看,而不敢稍有懈怠之心。”
朱元璋聽點了點頭,然後先問着李善長:
“善長啊,你覺得章誠這人到底怎麽樣?”
李善長想了想回道:“章先生忠直敢言,當爲诤臣,而又善理軍民之庶務,亦可爲能臣,可爲上位臂膀也!且章先生還文武雙全,有勇有謀,這滁州城能攻下,他亦有大功!”
“咱一直覺得善長你忠厚。”
“如今聽你這麽一說,咱更加覺得你善長是忠厚長者。”
朱元璋肯定起李善長來。
李善長幹笑道:“上位謬贊!”
接着,朱元璋又看向馮國用:“國用兄弟也是厚道之人,昨日挨了一巴掌,還好吧?”
“承蒙上位關心,已然沒事,昨日是我唐突,不該那麽激動,而不知大局爲重。”
馮國用也跟着讪讪一笑。
朱元璋這裏就繼續說道:“咱是這樣想的,你們倆都是忠厚且淡泊名利的人,跟他章先生不一樣!他章先生雖然有大才有仁心還善處理軍民庶政,但是器量不足,受不得委屈,而我們要以結束亂世、恢複中華、重建天下秩序的大業爲重。”
“所以,咱想着,雖然你們一個最是年長,一個投咱最早,且皆有貢獻,但現在就隻能是你們倆忠厚年長的人受點委屈,暫時讓他來做這掌書記兼滁州知州的官。”
“因爲如果不讓他來做,他隻怕會負氣離開,就算咱爲了不讓他離開,另投他人,把他殺了,于大業而言也是一種損失啊!”
“何況,他對咱有恩,如今又有功,殺他也會讓咱自己離心離德。”
“你們說是不是?”
“他可是連俸祿都要講明不然就不做事的人,乃至做事都不願在規定時間外多做幾刻鍾。”
“何況,這滁州城能攻下來,他是首功,還陣斬了達魯花赤。”
“讓他當,也說得過去不是?不然,他要是覺得自己受了委屈會善罷甘休?”
朱元璋說到這裏就看向二人。
現在的朱元璋還是郭子興麾下的一名獨立發展的主将,也就還不能設元帥府,隻能暫時設總管府和任命地方知州等官。
隻是,朱元璋在表示要讓章誠當知州兼掌書記即做他慕下第一文臣後,李善長和馮國用皆沒回答。
朱元璋則繼續說道:“但你們二位不一樣,你們都給咱說過,是以天下爲己任,不計名利,不計個人榮辱的,所以咱想着讓你們先委屈一下,掌書記兼知州這官讓他章先生來當。”
“咦!”
“你們怎麽不說話了?”
說後,朱元璋就再次問了一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