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誠接下來就帶人來到了楊元杲裏,且在楊元杲奉其命買到一批糧食後而開始對城外饑民施粥。
如今,滁州正值大旱,再加上又兵荒馬亂的,而滁州城又是重要城鎮,許多富紳巨賈聚集于此,所以來滁州城讨飯的饑民不少。
隻是元廷官府不怎麽管,也無力管,隻緊閉城門,使得大多數饑民隻能聚集于城外,坐等餓死。
而章誠現在開始管,也不僅僅是不想看到那麽多人活活餓死,而盡可能讓更多人活下來,還有想讓義軍們通過這種方式讓内心的狂躁得到疏解的意思。
他希望通過這種軍民互動而産生的内啡肽,能夠使義軍們内心恢複平靜,進而使内其心想破壞的想法徹底消失,而隻想建設,乃至喜歡上有秩序有溫度的生活。
隻有文明才能消滅野蠻。
章誠要想阻止義軍們不去破壞,就隻能用自己在後世學到的一些文明軍隊的經驗,來讓義軍們用更文明的方式去消減内心更野蠻的想法。
這個時代的人或許因爲不知道這些方式所以想不到這些方式,但章誠既然知道,自然也就要這樣去做。
不然,滁州城面臨的隻會是一場屠殺或者大規模的搶掠。
章誠這麽一安排,滁州城雖然被義軍攻破,但迎來的确是更加有序與安甯的氛圍,而不是變成殺戮無處不存在與哭聲無處不存在的人間煉獄。
因爲,在滁州城未被義軍攻破前,駐守城内的元兵其實也不怎麽維持秩序,軍紀也很不好,搶掠百姓的情況也常有出息,赈濟饑民與調查疫病的公共事業更不用說。
畢竟因爲元廷實行包稅制和上層蒙古貴族窮奢極欲的緣故,導緻元兵也不再足糧足饷,地方官衙也财政緊張,自然也就舍棄了許多維持統治秩序的公共功能。
所以,在章誠讓義軍表現的文明起來後,士民百姓們就感覺到,滁州城在被義軍攻破後反而生機勃勃起來。
因有餓殍而臭熏熏的街道被打掃得幹幹淨淨。
城外的饑民開始人人領到一份熱粥,而不用再去啃噬屍骸,商品的交易的秩序也開始恢複,一些發生疫病的區域也被封鎖了起來,得了時疫的人也被集中在了一處,等着被救治。
盡管義軍在許多看重禮教秩序的士紳眼裏還是賊寇,但在百姓和一些不看重禮教的士紳眼裏,他們已經算不上是事實上的賊寇。
要知道。
曆史上,也是同樣的時期,也同樣是朱元璋的軍隊,在攻下滁州城後,直接來了場大掠,把滁州城的女性都搶了去。
爲此曆史上還有一段關于朱元璋在打下滁州後因從百姓口中得知自己妻女被義軍奪走的事,而下令把已經有丈夫的女子還回去。
而這一世,義軍沒有大掠,反而維持了秩序,自然給城内的士民帶來了不同的觀感。
楊元杲這時也在協助章誠對饑民施粥的間隙而對自己兒子楊贲再次感歎說:“這位章監軍是知道怎麽打江山的,隻是不知道其師是誰,竟讓他年紀輕輕就明白如何讓自己的兵勇更善于争奪天下,還說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樣的話。”
楊贲則道:“孩兒倒是沒想到,這三百義軍竟然願意聽他的安排去做。”
“他們本就是被逼反了的良民,對于是該亡天下還是救天下,他們其實也是迷茫的,正所謂人心似水,民動如煙,隻要有指引得法,自然就能從賊變成官。”
“爲父現在也真希望他們這些人将來真的能成燎原之星火。”
“但這恐怕很難,欲燎原,需星火不斷,誰有此能,讓星火不斷?”
“他章監軍行嗎?”
“就算他有此心,他的主帥願意嗎?”
楊元杲很高興地回了一句後,就望着煥然一新的滁州城,嘟囔自語起來。
章誠這裏在看見義軍在打下滁州城後沒有變成隻知屠掠的暴徒,而是讓這座城更加的有秩序更富有生機,也很高興。
他知道這意味着這三百義軍已經不僅僅是可以打下一座城,也在向可以治理好一座城的方向轉變,更沒有轉變爲士紳豪強的爪牙,成爲維系他們利益秩序的軍事力量。
但章誠知道這隻是目前的狀态而已。
因爲他要是讓這三百名義軍一直這樣,在打下一座城後,不屠戮,不搶掠,也不接受士紳豪右的收買,那他必須讓這三百名義軍有能夠不通過屠戮搶掠以及士紳豪右的收買而獲得冒死攻城之後的物質與精神上的回報才行。
首先是物質上,得足糧足饷,還要有立大功後的充足賞銀與自己戰友戰死後的充足撫恤銀。
其次是精神上,得讓他們在這樣做後獲得榮譽感,被社會尊重和贊頌,在生活上能有更多的被敬重的感覺。
而這些,自然需要有一筆錢糧收入才能做到,還有一批願意宣教守紀律聽指揮一種美德的人才才行。
前者可以通過收稅和擴大生産的方式獲得收入,後者需要自己花錢培養人才與發展志同道合的人才。
這些都需要朱元璋來了滁州城才能确定怎麽收稅與擴大生産,以及怎麽培養人才和發展人才,光他自己一個人是說了不算的。
因爲他是受朱元璋之派帶人來打下滁州城的,也是借朱元璋之權讓這三百義軍聽了他的指揮的,所以如果朱元璋不同意章誠這種不接受士紳豪右捐獻而隻想自己建立稅政體系與工商體系的治理模式,他即便現在确立了稅政體系和工商體系也是沒用的。
而章誠要想自己一個人說了就算,那就要撇開朱元璋和他的人,自己從頭開始招募和培養自己的人,相當于自己當領袖,獨立造反。
但章誠由于可以随時回去,而他又對在這個世界稱王稱霸興趣不大,不覺得在這個時代當權傾朝野的皇帝有多大的意思。
故而章誠沒有打算獨立造反,隻打算跟着朱元璋一起體驗打江山的過程,看看能不能讓朱元璋比曆史上做的更好。
如同他做不到甯肯讓許多無辜者慘死也要以天下爲私一樣,章誠也做不到甯肯自己毫無半點自由也要以天下爲公,所以,章誠不想挑這個頭,去得罪天下地主階級,他隻願意去支持朱元璋這樣做。
畢竟章誠是知道的,曆史上的那些皇帝也沒幾個多快樂,真正能做到玩弄天下于鼓掌而自己一人開心的,也算是鳳毛麟角。
何況,章誠也不太覺得自己一個在現代世界都混的不怎麽樣的人,到了古代就真能在這個時代權傾朝野。
所以,章誠隻打算在這個世界有機會就幹涉一下,如通過直言扯下一些人的僞裝,通過一些行爲改變一些糟糕的情況,讓這個時代的朱元璋和其他人都比曆史上更優秀一些,而他順便也獲得些好處。
無論如何。
現在跟着他一起打滁州城的朱元璋部三百義軍的确是進步了。
在章誠和花雲等來試攻滁州城後不久,朱元璋也帶着大軍往滁州城而來。
隻是因爲大軍有很多辎重要帶,随行人員又有許多非戰鬥人員,一路上要歇息幾次,又多以步行爲主,所以行軍速度很是緩慢。
而在來滁州的路上,朱元璋就對李善長和馮國用說起了自己安排章誠監軍花雲、湯和等部的事,而道:
“咱派他章先生去監軍,既是因爲他章先生向來非不知關愛百姓之人,也是希望他可以因此多看到一些百姓慘狀,讓他知道他該不該在這個天下失序的亂世心存閑逸之心,或許咱自己數口親人餓死的慘事還不足以讓他這個從小錦衣玉食的士族子弟動容,其鄉梓的一些荒蕪景象,也不讓他覺得天災人禍與他有關。”
“上位英明!”
“紙上得來終覺淺,卻知此事要躬行,章先生雖家學淵源,但要緻知君子之道,是當要身體力行,或許才有爲聖賢之心。”
李善長這時附和道。
而馮國用則在這時擰眉道:“上位此法固然極好,但眼下畢竟是亂世,而章先生雖桀骜好逸,但到底才幹優長,一旦路遇強敵,落入敵手,成了他人幕臣,于我們可不是好事。”
“這個國用兄弟不必擔心。”
“咱已囑咐湯和和唐勝宗他們,要不惜一切代價力保章先生安全,若遇強敵,甯肯不戰也要果斷挾章先生回來。”
“何況,章先生到底不過是一文士儒生,旦遇強敵,怎麽會有膽子退敵,想必隻會力主撤回,向大軍靠攏。”
朱元璋笑着說道。
馮國用聽後拱手稱是。
而待到臨近晌午時分,朱元璋等倒也真的從湯和派回來的騎兵口裏得知,章誠等遇到了上千敵兵。
朱元璋雖早做了章誠等路遇不測的心理準備,但他在聽到這個消息後,還是有些面露驚慌之色,忙問馬下的一盔歪甲斜的騎兵:“然後呢,他們可有立即撤回來,章先生可有恙?”
“章先生說,狹路相逢勇者勝,所以花百戶就附和着先沖向了敵兵,然和擊潰了敵兵,如今派我回來,隻要告訴公子放心,若遇潰兵,不要擔憂他們,他們已順利奉命去試攻滁州城。”
這騎兵回後,朱元璋就陷入了沉思:“狹路相逢勇者勝?”
“不曾想,他章先生一介文士,竟有如此膽魄!咱倒是不得不對他更加刮目相看。”
朱元璋接着又笑着說了一句。
而沒多時,又一騎兵趕回說:“章先生與花百戶他們已攻下滁州城,章先生親斬佩金牌達魯花赤麻失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