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之前剩下的一些,還沒納完嘛!”
“咱娘是不願意有線頭剩着的。”
“咱順便也打發一下困意,何況,上位又來了興緻,弟兄們也都在喝酒吃肉,老子得替他們堤防着半夜有什麽情況出現。”
坐在美人靠上,借着大燈籠光納鞋的花雲說着就眨了眨飯後有些微困的眼,且看了看遠方。
章誠點了點頭。
花雲則在這時主動說道:“上位免了咱的處罰,是章先生你說的情,咱記着呢,以後有什麽需要咱的地方,章先生盡管吩咐一聲,算咱欠你一個人情。”
“小事。”
章誠回了一句,就也坐在了美人靠上,打了一下哈欠。
“章先生回去睡吧,又咱看着呢,就算有什麽變故,也不用擔心。”
花雲說着就提了一下身邊的佩劍。
章誠笑道:“不過是飯後困而已,倒是不宜現在就睡,我跟你說說話,解解困意。”
“章先生!”
這時,徐達倒是在這時走了來,因想到朱元璋囑咐他要帶頭禮敬章誠的話,便主動對章誠拱手作揖,行了一禮。
章誠吓得忙起身回了一禮,且因見徐達依舊未脫甲,便頗感好奇地問:“徐達兄弟怎麽這麽晚還穿着甲胄?”
接着,章誠發現花雲外袍裏也還着了甲。
這讓他頗爲驚訝。
“因爲要出紮營。”
徐達對章誠也沒有隐瞞,表現出很信任章誠的樣子,且在這時對花雲說:“既然花雲兄弟沒和兄弟們賭錢吃酒,這寨裏的防備就交給伱,我帶湯和、唐勝宗他們去寨外的令山紮營,你去叫費聚、陸仲亨他們加強寨内警戒。”
徐達說後就把自己信符給了花雲。
花雲接了過來,問:“爲何還要去寨外紮營?”
“你沒覺得今天這位儒士太和順了嗎?”
徐達不由得問了一句。
花雲點首。
“事若反常必有妖!”
“何況,防人之心不可無,上位爲了表現對這些人的信任,要故作放心,和那李善長抵足而眠,但我們不能放松,得明松暗緊!謹防他這麽和順,是已經勾結官府的元軍,好故意麻痹我們,然後好讓什麽元軍突然出現,滅了我們。”
“這年頭,騙我們義軍的賤儒可不少!”
“我帶部分弟兄去城外令山,既可以提前伏擊可能會經過那裏的元軍,也可以在元軍從别的地方出現而攻打寨子時,能夠裏應外合,到時候以三聲炮響爲号!”
徐達說道。
“那行,你放心,我這就去!”
花雲說着就往廊下走去。
徐達也下了廊,在垂花門跨上馬後,就帶着一幹将士出了寨子。
而章誠這裏則追上花雲,主動問道:“這位徐達兄弟是一向都這麽待人和氣謙卑嗎?”
“章先生有所不知。”
“我們跟着上位的二十四人裏,徐達是最明白事理的,就拿你章先生來說,你雖然對上位有恩,卻一向不怎麽禮敬我們上位,連投靠咱上位都要每年給你五百兩銀子才行,似乎咱上位這位大哥的情義還沒五百兩銀子值價?”
“弟兄們一向恩怨分明,你對上位有恩,就是對咱們這些弟兄有恩,自會敬你,你要辱咱弟兄,咱也都能忍,但你輕賤咱上位,咱自然不滿。”
“不少弟兄因此還說你是挾恩而傲,甚至想教訓教訓你,好在徐達勸住了他們,說你無論如何待上位和弟兄們都很赤誠真實,不暗地裏使陰招,貪财與好色什麽的也不過是個人的一點短處,隻要坦誠相待,就仍舊是好兄弟,畢竟大家都算不是什麽好人。”
“而既然大家是爲了一起打江山得富貴,就不能非得各個都跟聖人一樣。”
“弟兄們覺得有理,再加上你爲咱說情,也就讓弟兄們真的沒再看你不順眼。”
“要不然,就憑你白天那樣,大家爲給上位撐場面,都收斂的很,自己都不敢喊熱用扇子扇風,而你卻還敢拿扇子扇風,然後成了滿堂裏除了上位外唯一我行我素的人,隻怕今晚早被弟兄們打一頓了。”
花雲說着就道:“不過,你章先生雖然我行我素,但沒有想踩弟兄們一頭的意思,讓徐達坐了左邊第一個位置,沒那個馮國用可惡,竟然搶先坐了右邊第一把交椅,明顯是想踩咱們這些武人一頭!”
“正因爲此,想必衆弟兄們更加不會那麽跟你章先生計較,他徐達自然也願意對你章先生更加和氣,該作揖的時候也會作揖。”
章誠聽後出神良久。
他不得不承認,要不是自己也參與進來,隻怕無法這麽具體的知道李善長爲何後來是大明第一任丞相,徐達爲何後來能成爲北伐征元的主帥,複我漢家四百年未曾收複的幽燕之地。
所謂見微知著。
李善長八面玲珑且不說,徐達在軍事上之謹慎,且言少不争而能爲朱元璋掃尾善後保駕護航且不提,連花雲也并不是真的如表面上那麽粗犷。
這些人能在曆史上有名,既可以說是偶然,但也可以說是必然。
章誠發現就自己似乎是這些人裏唯一真正“濫竽充數”的,靠着“事後諸葛”的本事,混在其間,還表現的最是高傲,對加入這個團隊也是不情不願,提各種要求,能還活着竟也是靠這些人的包容。
章誠因此不由得苦笑,且覺得自己接下來應該謙虛好學一些才好,不能隻仗着自己對未來的熟知而過于高傲。
當然,好在這個時代的大部分儒士都對朱元璋這些義軍人物很鄙夷,甚至比章誠還鄙夷義軍,所以章誠表現的沒那麽謙卑,反而沒有引起這些義軍人物懷疑,甚至讓他們覺得正常,覺得文人高傲是很尋常的事。
反倒是李善長這種在義軍眼裏有用力過度的感覺,而讓徐達等不得不更加小心。
隻是,章誠不知道真正包容他的是朱元璋。
無論如何。
章誠如此想後就對花雲笑着說:“那就煩請花雲兄弟改日對徐達等諸弟兄們說說,我多謝他們的包容,且隻要上位一直用我,諸弟兄們願意信我,我定盡力讓上位奪得天下,也相信衆兄弟将來不是成爲國公就是成爲侯爺,都當大官,富貴一生。”
花雲聽後頗爲欣喜,忙對章誠拱手,笑道:“那就承先生吉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