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來的女娃?就是你三日前給本将軍送了信?”主營帳的簾子被人一把撩開,一名身穿玄甲黑披風的中年男子偏頭走出來。他身上匪氣極重,縱然離得遠,殷羅看不清他的樣貌,可看着他那大開大合的步伐與周身溢出來的氣質,她能斷定他的内力屬于霸道一派。
一出主營帳,迎面吹來瑟瑟寒風激得辛一保後背哆嗦一下,他踱步搓着手,以一種輕蔑的姿态打量起面前的紅衣少女。
這丫頭十七八歲的年紀,泰然自若坐在高頭白馬上……呦?還是頭白玉馬呢,貴族愛騎,值錢的很嘞。她長得算好看,不過辛一保不喜歡,他喜歡那種嬌弱愛哭的花朵,這紅衣一看,像是深山裏的食人花,美則美矣,可惜危險,放在哪兒,都保不齊得反咬一口。
她給辛一保的第一印象就是這樣,連帶着他三日前收到的那封信,信上寫着:有債未還我來讨。嗯,就這短短七個字,實在是莫名其妙的,辛一保看完直接扔火盆裏燒了。
債?
他縱橫戰場四十年了都,他殺的人能少嗎?要說欠債,那他可欠得太多了,錢債命債,他自己都數不清了。
至于讨債這說法,辛一保聽完隻想哈哈大笑,他還在心裏琢磨呢!誰啊?這麽不自量力。北遼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他辛一保乃是第二大将……哦,不對,萬晟那家夥已經死了,現在他是第一了。
紅衣少女不急着下馬,她微仰着頭,辛一保能看清楚她眼中流動的恨意,包括她肩上挑起來的那模糊生死的風霜經曆,像是被冰淩子打穿又兀自長好了。
她是殺過人的。辛一保眯眼,沒殺過人的,不會有她這般漠視的神态。
太過于冷靜,這是辛一保此刻對她的評價。他好歹年紀也能當她父輩了,可這丫頭騎在馬上俯視他的那雙鳳眼,仿佛在陳述:稍後,我将了結你。
這種冷靜不像是能裝出來的,辛一保不再似方才那樣松散,他帶了些防備。
與此同時,殷羅也在打量着走近的中年男子,他個子中等,身形因常年習武而健壯魁梧,他膚色很白,不知是不是在這地方被凍得半死不活的緣故。劍眉、鷹眼、虎鼻、還有一口很薄的唇,任何一個五官單獨拆開來看,都不算醜陋,但拼湊在他臉上,就讓人覺得害怕。
他的眼神銳利,可卻又渙散,有些飄來飄去的意味,其中夾雜着些,顯而易見的欲望。
殷羅很讨厭這樣的眼神,她覺得這是那種底層最邪惡的男子才有的心靈窗口。辛一保體内似乎藏着一個名爲邪惡的繭,不單單是對女子,也是對這個世間,發散千絲萬縷的惡意。
她揚眉,環視緊緊将她圍住、舉着長刀妄想震懾她的士兵,笑道:“你們的将軍到了,輪不到你們再站得如此靠前。”
辛一保垂眼,再向前走半步,尋常音色招呼了一句:“退下吧。”他話音落,卻再擡眼,那雙格外瘆人的鷹眼緊緊盯着殷羅,凝視了許久:“你這丫頭,想在本将軍這讨什麽債?”
殷羅笑意加深,“辛将軍說笑了。小輩不過有心向辛将軍讨教長刀,什麽讨債?”
辛一保似有所悟,他再次垂眼,眸中算計回轉,“想拿武林中那一套增進武學的說辭糊弄本将軍哪?你算盤打錯了,本将軍的武功,那都是殺敵狠招,不是你學的那花架子。”
“哦?花架子?”殷羅不置可否,“想我師爺當年于戰場上動用草木碎石之力,以一敵萬,爲大梁赢了場仗、且赢得漂亮、赢得徹底。後人每每傳頌,都感念他老人家武藝高妙,怎麽沒聽說有人感念你呢?擅長殺敵狠招的辛大将軍?”她捱着半邊眉頭,另一邊挑起來,有種不怕死的桀骜。
紅衣少女的神情逐漸和記憶中的某一張俊秀但高傲欠揍的嘴臉重合,辛一保皺眉,怒喝道:“小女娃,你切莫太嚣張!此處乃是本将軍的地盤!我随時能割了你舌頭!”
“在你割我舌頭前,我要你的命。”殷羅巧笑倩兮,“辛将軍,可信否?”
“刀來——”
辛一保接過手下扔來的刀,斜着本就細長的眼,陰沉道:“不是想試本将軍的長刀嗎?下馬!你年紀雖小,卻如此自傲,撞上刀尖來,莫怪本将軍不讓着你!”
“得嘞。”殷羅笑嘻嘻地翻身下馬,“辛将軍說這話,自己不覺得冠冕堂皇嗎?”
九枚金針随她水袖湧動,射向辛一保的長刀,可還沒碰上他一角,就被長刀揮到地上,殷羅的出招對他來說像是兒戲,大刀轉刃向四面八方,而後辛一保一呵:“死——”
水紅色真氣擋在刀尖上,殷羅雙手運功穩住,卻向後踏了半米。
辛一保這一招,用的還不是全部内力!殷羅十分清楚,面前這中年男子功力沉積深厚,遠比她厲害許多,甚至可以說……他的真氣,比她兩倍也不少。
“小女娃,就這點本事還想來本将軍這裏讨債?”辛一保轉身,長刀橫掃向殷羅脖頸。
殷羅眉眼一凜,飛身繞過。
随後她廣袖内萬千金針被水紅色真氣牽動,一副巨大的金荷圖出現在她身後。
無垠的白底色是海硯雪山,紅衣少女騰在半空,周身的真氣向後彙聚,源源不斷催開那金色的荷花圖騰,光暈擴散的越來越大了,遠比她先前那些盛,金輝交映紅絲,她瞬時朝辛一保發功,飛旋的身姿學了玉如意那輕靈步子,夾在難避的針雨内,用力打向辛一保心口!
長刀揮落針雨,殷羅被刀氣劈得猛然後退,而辛一保也不能在那萬千針雨裏完全自保,他右臂與左腿上各自中了兩針,這感覺與普通的針不同,刺進去的地方帶着麻木腫脹感……
“死女娃!你這針上有毒?”辛一保震怒。
殷羅連擺手,否定着:“辛将軍想多了,我們透骨金針哪裏需要毒藥加持呢?”她依舊笑着,全然不顧嘴角溢出來的一道血痕,仿若真的不怕死,“這隻是個開端。”
辛一保從來沒有在戰場之外的地方,見到過有人露出這麽濃重的恨意以及不怕死的那種類似于死士爲主沖鋒陷陣的絕命之義,更何況面前這還是個小丫頭!
他不禁眯眼,打量着她的臉。他倒不是怕了,隻是想不明白,他記憶中沒有這号人物,也想不起來他這麽多年來跟何人結過這麽深的梁子,深到讓她舍命也要拉他下去。
辛一保面色變換,停止了進攻,他手一送,長刀插入凍土,堪堪砍出偏偏冰碴。
“死丫頭,你從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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