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玉如意旁側的孟清月跟明昉相望,兩人在彼此的眼中都見到了發自内心的喜悅,白衣公子站起來,朝着崇文帝拱手行了一禮,“陛下,來的是草民義妹,草民得去接一下。”
他沒忽略崇文帝眼裏的抗拒、遲疑,但他渾然不在意,隻是顧自的邁步台下,而明昉此刻也提起華服,不管公主端莊的形象小跑着跨過了圓台,穿梭過舞娘,到聶盧身側時,她對着聶盧微笑:“快起身,與我們一同請亭兒姑娘進來!”
“昉兒——”崇文帝深吸一口氣,伸出手,卻早已經抓不住明昉。他心中緊張,面上卻不能顯現,他對于聞亭兒的提防本來就有,明昉和孟清月不知吃了什麽迷魂藥,居然妄想那滿身是毒的聞家蠱女來此能有好事?可受帝王形象牽制,他無法起身追去,便趕忙看向殷羅,希望得到她的幫助,隻要殷羅在聞亭兒身前,聞亭兒總不敢忤逆她傷害明昉與孟清月!
但當崇文帝看清绛紫衣袍的宏纓侯爺緊緊攥着殷羅胳膊、殷羅一臉疑惑地看着宏纓侯這場面時,他心瞬間涼了一半!
萬若檀察覺到崇文帝目光,懶懶偏頭望他,那神色分明是護短的,如同在說:本侯的小阿羅不管這事,本侯不會讓她起身去攔聞亭兒,您自求多福。
萬若檀有萬若檀的考量。在蘋都的時候,他與聞亭兒也有過不少接觸,聞家蠱女生性涼薄狠辣,雖不敢肯定她會做出什麽事,但他不能讓殷羅去冒險。绛紫色真氣緩緩升起,居然繞上他緊握殷羅的手。
“你做什麽?”殷羅瞪了他一眼,暗地奮力想要掙脫這枷鎖,卻怎麽也掙脫不了。
萬若檀沒搭理她。
舞娘們懂事的退去,而此刻崇文帝終于能夠越過圓台看清門口的場景——
聞亭兒站在門外,面上挂着和善的笑,連眼裏都比平日多了溫柔,她依舊是那一身聞家家主慣穿的鴉青色長袍,長發利落盤起,居然用了紅漆的木喜鵲裝點,她看着明昉朝自己跑過來,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那神色中有着釋然與接受,甚至更多的,是愛屋及烏。
“亭兒姑娘!你怎麽來晚了?開宴前我見阿羅他們一一入座,以爲你不會來了!但桌上我給你空了位置,自從白绮山莊一别,我們已經數月沒見了,很高興你來赴宴!”
明昉在她身前停下,真心實意地笑,甚至主動握住聞亭兒的手。
她真就如同那迎着日頭盛開的向日葵,神情中沒有一點兒陰私龌龊,那樣明媚的笑着,讓聞亭兒覺得,她是發自内心的希望見到聞亭兒,是發自内心的希望聞亭兒來赴宴。
從沒有人這樣看過聞亭兒,以這種全心全意的善意,看過聞亭兒。
聞亭兒垂眸,反握住明昉的手,學着她的樣子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陽光些,她學的很像,像到什麽程度呢?像到如同從沒有經曆過黑暗,像到她也是明豔、惹人喜愛的向日葵。
她很快擡眼,清脆的聲音回蕩在大廳内,竟是道:“有些事耽擱了,抱歉。其實我對大梁國宴沒什麽興趣,不過聽聞今日是昉姑娘與我二哥的賜婚宴,才想着親自來看看。恭喜你,我二哥是個很好的人,成爲我二嫂嫂,一定會很幸福的!”
她用了之前在池臨靜面前誇殷羅的話術,發自内心的祝福着。
明昉笑着,咧開了嘴,回答着:“嫁給他雖然幸福,但我覺得,與你、與阿羅、與六公子你們這些長林崖的兄弟姊妹成爲一家,更讓我感到高興。”
聞亭兒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轉眸看向踱步而來的孟清月,她眼中沒有多餘的情緒,沒有一絲一毫類似愛戀的東西,像是妹妹望哥哥一般崇敬單純,“二哥,我來了。”
孟清月笑着點頭,半是打趣着:“他們可都給二哥送禮了,你可不要是空手來的哦。”
聞亭兒聞言笑了兩聲,卻看着明昉回答孟清月的話:“你看他這人,我還沒踏入宴席間,他倒先找我要上禮了。”
明昉嗔怪地望向孟清月,面上盡是小女人看自己愛人的神色,卻不顯做作。
而這一連串的場景,令崇文帝早已傻眼,他站着凝視如此友好的聞亭兒,隻覺得自己之前得到的消息全是錯的,他身處高位這麽多年,最擅長察言觀色,鴉青色衣的少女面上是純粹的祝福與善意,看樣子不是裝出來的,可她不是心悅孟清月嗎?怎麽會這樣呢?
玉如意更是眉頭緊鎖,面前的聞亭兒與他記憶中的聞亭兒是截然不同的,她好像被奪舍了一樣,沒有了平常的邪氣殺意,隻是單純的在笑!
萬若檀用來牽制殷羅的绛紫色真氣慢慢的退去了,他神情不解地看向殷羅,低聲耳語:“她?真是聞亭兒?她不是……喜歡孟清月嗎?”
殷羅搖頭又颔首,全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萬若檀的問話。
因爲眼前的場景同樣讓她感到不可思議。
在衆人皺眉注視中,隻見聞亭兒跟着明昉、孟清月二人緩緩走進廳内,她在圓台上站定,對着崇文帝微笑,彎身行了湘西聞家最隆重的禮,而後她回身,道:“見過陛下。我雖在江湖名聲不善,但今天是我義兄的好日子,且我與四公主早也認識,隻想前來觀禮,并沒什麽惡意。有些事情傳進您耳朵裏,讓您聽笑話了,我不會做對他們不好的事情,您大可放心。”
她這話前半段挑得明白,後半段卻說得很是委婉。話裏的意思是希望崇文帝不要公然提起她愛戀孟清月的事,畢竟從來她都沒有表現争取過,便也希望孟清月永遠也不知道。
不捅破那一層窗戶紙,也算是給彼此兄妹情分留下最後的體面。
聰明如崇文帝,會意後,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扯出一抹笑,眼中的警惕沒有打消,但是被他隐藏起來,隻見大梁的帝王揮了揮手,指向殷羅的位置,“快快入席,與你三姐坐在一起!湘西聞家之名傳遍天下,能在我大梁境内,也是一種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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