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纓侯爺爲何這樣暴躁?可是看見什麽不想看見的人事物了?”
紫袍青年聞聲微微擡眼,轉過頭看向明之渡,卻道:“能不能幫本侯一個忙?”
“說來聽聽。”明之渡問完不禁皺了皺眉,語氣中帶了些奚落又說:“不會又是爲了你那小阿羅吧?”
萬若檀深吸一口氣,回答的話令明之渡十分語塞:“現在就安排人手布置火藥,将這試劍客棧給本侯炸了!”
明之渡:……
戲台上的鑼鼓聲突然變得雜亂起來,聽在人耳朵裏無端從心裏騰出煩躁,卻想不出緣由。
聶人犀手指都要彈出虛影,不住的撥動琴弦,那一句“冤情難訴大青天,黑也黑之,白也黑之”砸在他耳中,引的後背騰起寒氣,至此這戲還隻算是唱到了中端。
他心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卻不得不低着頭認真彈奏,時不時的擡眼,趁着這七人不注意觀望他們的身影特征,可謂是一心三用。
忽然,那七人不知爲何,唱着帶了哭腔,白衣鬼面聲凄慘,極像是哭喪。
與此同時,在電光火石的瞬間,戲幕重新被拉合,厚重的紅色帷幕再次将衆人隔絕台下。
刹那整個紅台真如同一具棺材,他們死在其中,别人活在其外。
聶人犀被那種詭異的沉重傳染,他毫無預兆的仰起頭,卻乍然見一鬼面人直逼眼前,他的鼻尖碰上冰涼的面具,他被這畫面吓得心頭一顫,隻覺得魂魄被抽離,大叫一聲後,緊接着就沒了意識,倒在了戲台上。
他環在懷中的琵琶脫落,接觸地面的那一刻竟斷了弦,發出聲悶铮。
恰在此時,殷羅與池臨靜也到了戲台前,原本站在原地靜待時機的兩人在聽見聶人犀的慘叫聲和琵琶斷弦之後,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沖上台掀開那适才歸于平靜的紅布。
可入眼是空空,台上空,人也空,鑼鼓聲卻未空。
殷羅偏頭朝聲源看去,隻見那紅戲幕裏,隐約放着個木制的圓輪狀的東西,聲響就從那木輪中發出,聶人犀倒在那圓輪的前面約兩米的距離,琵琶摔躺于他身側……
他們幾乎是沖到聶人犀身前,迅速将他扶起,觀望确認他身上沒有傷之後,以指尖探上他鼻息,察覺到還有氣息後,兩人才舒展眉頭。
殷羅伸手探上他脈搏,明顯有些嫌棄,還有些匪夷所思:“竟是被吓暈了?”
池臨靜無語的扶了扶額,将昏迷的聶人犀扶起,令他靠坐在椅子一邊,免得再摔倒傷着,随後他起身,朝那仍然發出鑼鼓聲的木輪走去,沒忘了招呼殷羅。
紅衣少女跟上青袍公子的腳步,越過他身形皺眉微微眯眼,打量着那仍然發出鑼鼓聲的木制圓輪,她不确定地發問:“莫非這是……木輪留聲?”
聶人犀突如其來的那一聲慘叫,不光惹得殷羅和池臨靜沖上前,還引來了很多不怕事的江湖人掀開紅簾跳到台上看熱鬧。
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當他們終于越過這厚重的紅色戲幕時,入眼的唯有一名倒在木椅旁、貌美但體格子有點壯實的女子,觀着裝應該是爲蚍蜉班彈奏曲子的琵琶手。
而聽到喊叫聲率先跳上台來的那一男一女,此時正朝不遠處一個木圓輪走去,衆人相視一眼,湊到一起,紮堆向着殷羅、池臨靜走去,刹那間不斷的議論聲充斥在空曠的台上——
“人呢?怎麽不見蚍蜉班的人啊?”
“真是奇怪,這戲台上也沒有鑼鼓班子啊?那鑼鼓奏樂聲是怎麽傳來的?”
“難不成這蚍蜉班裏的人都會些遁地之術?嗖的一下子就不見了……”
“開什麽玩笑?沒準兒是趁亂跑了呢!”
“你們看見有什麽人從這戲台子裏跑出去的嗎?還說我開玩笑,他們唱戲時穿的那白色壽衣那樣詭異,白的跟鬼一樣,跑出去的時候難道咱們都瞎了看不見不成?!”
“這倒也是!咱們上台前還沒望見有人離開了,也沒瞅見什麽穿壽衣離開的人。”
“那是怎麽回事?這麽說起來可有些詭異咯。哎呀,雞皮疙瘩起來了……”
“難不成這蚍蜉班就是一群鬼怪??要不幹嘛打扮成那樣唱戲呢?”
“别在這吓人了!”
“要不?咱先看看這琵琶手是死是活?”
“不用!他面色紅潤身上沒有傷痕,仔細看胸膛脖頸還在微動,定然活着呢。”
“你們看,那是什麽?鑼鼓聲好像就是在這輪子裏發出來的。”
衆人走到殷羅和池臨靜身邊,咕哝着:“這是不是個機關啊,按照常理來說,這木輪是無法保存聲音的啊?”
“應該是木輪留聲,一種超神的技法。”人群中一名矮小的中年刀客忽然道。
他這話吸引衆人都朝他看過去,殷羅與池臨靜也不例外,青袍公子微微垂眼再擡眼,輕聲發問:“不知何爲木輪留聲?這技法超神又是什麽意思?”
中年刀客抱胸看了池臨靜一眼,“這技法怎麽超神我不知道。不過我闖蕩江湖多年,也算是見多識廣。據我所知,這木輪留聲如其名,便是用木頭做成圓輪,計算出一種精妙的轉動規律,可以将聲音留在這轉動的木輪中心,保證不外洩,算是這世間最爲高超的留聲技術。”
“說起來,這木輪留聲乃是十一年前甯城魯公造出來的,天下間僅有三台,”中年刀客豎起三根手指在衆人眼前比劃了兩下,詳細道:“其中一台送給了後州的君家,前兩年又被君家進獻給了當今的大梁皇帝、而另一台送給了塞北的徐家,不過徐家早就破落了,這木輪留聲自然也就不知所蹤、最後那台,則是在魯公瘋了後便消失蹤迹,亦然沒有定處……沒想到,今有眼福竟在此見到了。”
殷羅颔首,這中年刀客說的這些跟她記憶裏的東西确實吻合,她凝視着眼前這台仍然在不停放映鑼鼓奏樂的層疊木輪,拈指出了根金針。
纖長的金針刺入轉動的木輪縫隙之間,卡在其中将聲音暫停,場内霎時隻剩人聲。
而她也被幾名江湖人認出,有人試探問着:“金針畫荷,江南殷羅?”(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