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再次被推開，入眼的是一青一紅身影。
聶人犀下意識的呼出一口氣，靠在了椅背上，神情明顯放松。
殷羅抱胸走進來，一副了然的樣子，“淵缙王來過？”
聶人犀給了她一個眼神，“對，半盞茶前剛離開。”
他答話之後望向池臨靜，想看他是什麽神色，可放眼過去那一刻他與池臨靜對上視線，那雙桃花美目中毫無波瀾，平淡的好似根本不感興趣。
倒是殷羅擡手給三人添上茶水，問着：“說說吧，這位東海王都跟你講了些什麽？”
蘋都，試劍客棧，四層。
宏纓侯萬若檀躺在包間裏的藤椅上，打了個哈欠，他的袍角大咧咧散落在一旁，随意間帶着一種把這裏當自己家的豪邁，金輿駕辇被人穩穩當擡進包間，他隻懶洋洋睨了一眼，而後偏頭胡亂摸了摸紫金獅子的頭頂，逗得獅子不滿的嗚咽一聲，張開獠牙打了個哈欠。
“本王來晚了，宏纓侯爺可要多擔待。”金輿駕辇落地，八名侍從彎身退出屋内，隻留的孟再仕一人站在那駕辇前，低頭對着萬若檀行了一禮。
萬若檀這才直起身子，他嘴角笑意沒有消失，但與之前的那意味卻有些不同了，“本以爲當初在靈州，淵缙王爺是怕故人認出自己來才躲進這轎子裏，卻沒想到眼下到了蘋都，即便是在你的地盤上，王爺仍然不肯以真面目見本侯，不知王爺此舉，可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駕辇中靠坐的明之渡聞言直起身子，剛想回答，卻聽見面前這绛紫色長袍的男子再次出聲，犀利的言語中帶了些陰損：“聽聞十三年前大梁皇宮中曾起過一場大火，那日之後，淵缙王爺徹底離開上京退居東海，難不成是那場大火毀了王爺的面容？亦或是……王爺的腿腳添了什麽不便之處？”
萬若檀說完又開始打哈哈，擺出一種“我隻是猜測你别見怪”的表情。
駕辇中的明之渡聞言笑了兩聲，拳頭雖下意識握緊，但光聽聲音卻真真聽不出他有半分怒意，他語調不緩不慢的答着：“宏纓侯爺多慮，本王自打出生起，皮膚便很是脆弱，慣受不得東海這邊的氣候，故差人打造了這駕辇想遮蔽海風，若有唐突之處，還請宏纓侯爺見諒。”
萬若檀聞言皺眉，他伸出一隻手感受室内，“屋内也沒有海風，想必也是沒什麽大礙的，不如請淵缙王離轎，同本侯痛飲幾杯？”
淵缙王在那暗紫色的紗幔後垂眸，未曾思索直接拒絕了萬若檀的邀請，“恐怕要辜負宏纓侯爺美意了。”
被拒絕的萬若檀臉上也沒有尴尬之色，他微微聳肩，“那本侯便不知，淵缙王再請本侯來蘋都是做什麽的了。論交朋友，你沒有南夏那人有誠意；論結盟友，你也遠遠不如崇文帝有手筆。”他說着眼中浮現出些許審視，向淵缙王抛出了魚餌：“這大梁的皇帝不知從何處得知本侯将至蘋都，昨日特意差人給本侯送來了三萬兩黃金，說望本侯在蘋都呆的痛快，可王爺卻連坦誠相待都做不到，讓本侯空對着這車架講話。”
淵缙王聽到這不禁眯了眯眼，他并不懷疑萬若檀言語的真假性，在蘋都封鎖城門之前，明赫确實曾派了一車隊到此，直入付庸中的守軍總管府。
原本他以爲是朝廷給蘋都撥下來修繕城門水渠的銀錢，就沒有過多關注。
沒成想，那不起眼的隊伍竟裝載了足足三萬兩黃金！
三萬兩黃金，這對于國庫來說也算是一筆錢了，明赫拱手送給萬若檀，能隻是讓他在蘋都玩的痛快嗎？明之渡是打死也不信明赫能有這麽好心，于是他自然而然的将這三萬兩黃金當成了明赫要将北遼宏纓侯拉入他那陣營的賄賂。
“這麽看來，本王在靈州爲侯爺引薦的人并沒有發揮什麽作用，宏纓侯爺不信他說的話，也并沒有真心實意的想與本王交好，”淵缙王輕歎一聲，“可惜啊，實在可惜。”
萬若檀眨了眨眼，順着明之渡的話往下問：“可惜什麽？”
“可惜宏纓侯爺與本王如今已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解不開了。”
“淵缙王若想當螞蚱，本侯不攔你，隻是别扯着本侯一起。”萬若檀爲人本就心高氣傲，此刻他更是十分鄙夷于明之渡口中的形容詞螞蚱。不知道是今天池臨靜和殷羅的互動太過于親密刺激到他才導緻他言辭這樣淩厲，還是他這幾日心情就不大好的緣故，他重新靠回藤椅椅背，面上輕嘲：“再怎麽樣，淵缙王爺短期内也走不出這東海，而本侯不一樣，本侯能遊曆名山大川，回到北遼仍有一席之地，家父功勳實際，遠比空口無憑的野心可靠。”
明之渡勾起嘴角，明白萬若檀這是想跟他劃清關系，他眼底算計深沉，思索着：萬若檀的名頭在北遼很有影響，加之他出身将軍世家，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盟友，世間事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明赫能給他三萬兩黃金，那明之渡就能給萬若檀他最想要的東西。
譬如權力、譬如自由，甚至譬如家人團聚。
思及此，明之渡心思一轉，抖落起萬若檀的事，“侯爺話雖有理，可你畢竟在蘋都殺了大梁朝廷官員，這付庸中先前位列左尚書之位，啧，還是兩朝元老，這麽多年來替明赫駐紮蘋都，監視我們東海的風向，也算是個紅人了。若是明赫知道你将付庸中一擊斃命，不知道會怎麽想侯爺呢？他會不會認爲侯爺早就與本王結盟，殺付庸中，是你我二人計劃一環？”
“還有，本王從靈州運出來的煤礦，除了殷羅他們攔下幾車外，宏纓侯爺也差手下的江湖人添了把手吧？這麽估摸着，侯爺手中是有兩車靈州煤的，不知你留着是作何用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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