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瘋子,本來以爲你隻是武功不濟,沒想到腦子還不靈光,他們都中了我的邪骨人環,早就是死人了!哈哈哈哈……你竟消耗你自己爲數不多的真氣來救這群死人?愚蠢至極!”在殷羅抵擋樹幹的那一刻,蜂奴一躍站上那倒下來的樹梢,又在樹身加注了不少真氣。
樹幹又往下落了不少,隻在殷羅頭頂不到半米的高度,此刻若她脫力松手,那樹幹便會直接砸在她頭頂,将她拍成一灘肉泥!
剛帶徐三津離開危險區域的池臨靜一擡眼便看見這場景,他想也不想,一瞬間閃到殷羅身邊,以掌心運力同她一起抵抗着砸下來的樹幹,他内力深厚,不多時竟将那樹幹往上擡了不少。
殷羅的手更抖了,她的嘴唇幾乎貼近蒼白,可手上動作還沒停,紅色的真氣源源不斷的輸出,纏在樹幹上,與那黑色光暈相抗争,她偏頭望了眼池臨靜,朝他略帶感激的笑了笑:“她說的沒錯,若我們沒辦法解開邪骨人環的毒,這般耗費力氣救下來的不過一群死人,我隻是不想……就算是他們死了,也不應該太難看。你不用,和我一起犯傻的。”
池臨靜不爲所動,将她這話當成了耳旁風,再轉手,他周身的水青色真氣越發濃烈,他微微皺了皺眉,将丹田内的真氣盡數提起。恰在此時,夾竹破空而出,在他身前停住,本是夏日将近,如此荒涼的白河鎮中,如此破敗的木匠作坊内,空中竟開出了數不清的夾竹桃花,乘着真氣化成的風纏綿繞在夾竹劍身之上!
“破——”他聲線不高不低,似念出這一個字,夾雜着花香浸染。
夾竹得了号令,直接刺向那樹幹,纏繞在劍刃上的真氣轟然外洩,在一旁觀望等待幫忙的泗子亓趁着機會,腳尖一點地,捏了劍指朝飛離樹幹的蜂奴刺去!
衆人眼見的,在那水青色真氣接觸槐樹樹幹的那一瞬間,粗壯的樹幹與那枝葉茂密的樹冠刹那間被擊碎成了粉末,化爲木屑浮遊飄在半空中,像是被人輕而易舉撕碎的紙屑。
強大的回擊力朝殷羅和池臨靜兩人沖來,青袍公子眼疾手快的攬上素衣少女的腰肢,抱着她閃到半空,躲開了那真氣的回擊,數不盡的木屑和枝葉萦繞在相擁的兩個人周圍,雜亂中卻着實絢爛。
殷羅還沒從那場景中反應過來,便聽見青袍公子伏在她耳邊道:“我在五牙山的時候與你說過,願意爲你承負,即便是傻事。不過說心裏話,我并不覺得這件事傻,在這些百姓徹底失去氣息之前,誰都不能斷定他們就是死人。你不要覺得有壓力,假如你我今日絕命此處,下了黃泉,我一樣甘願與你一起,做你任何想做的事。”
他說完就離開了她耳邊,摟着她落了地,也沒再多耽擱,手離開了她的腰部,恢複了那長身玉立的姿态,他右手背在身後,微微仰頭觀望着泗子亓那邊的戰況。
沒人知道,他的手心已經出了一層熱汗,沒人知道,他那樣平和淡定的與殷羅耳語時,胸腔内的心髒跳動有多麽的不受控制,從未感受過的緊張席卷了他向來精明的頭腦。就算當年在南夏對戰二十一閣閣主尚越引的時候,生死一線他仍能微笑着回話,是半點不在意他自己的生死。
他肩擔安定南夏重任,卻每每覺得疲憊無趣。高台上風雪飛湧,寒涼中銷魂透骨。唯有與殷羅在一起時,他覺得是在做他自己,暖洋洋得以放松。
猶記得江湖驿站中,她拿來他最喜歡的茉莉酥,質問他爲什麽不吃。
他從來沒告訴過任何人他喜歡吃茉莉酥,她是怎麽知道的呢?
白衣少女嬌俏一笑,隻說當時從上京出發去翠州參加攢英宴,他們坐在馬車上閑話,那桌上放置了那麽多種聶人犀從聽閑樓拿出來的糕點美食,他卻隻吃了兩塊茉莉酥。
她居然記到現在。
而殷羅此時腦海中也一直回蕩這池臨靜方才輕聲說出的話,她垂了垂眼,嘴角揚起一絲笑意,心中有什麽東西清晰透明起來,是一直不被承認、一直被壓制的情愫。
泗子亓借了池臨靜破開樹幹的那一波強大的真氣助力,翻身與蜂奴對了三招,他一改之前的遲疑保守,招招打在她胸口,最後那一擊,更是引了木屑穿刺她的肩頭。
蜂奴不可置信的脫力自半空跌落在地,五髒六腑被摔得震痛,心髒仿佛要炸裂開來,她嘴角溢出血絲,捂着胸口怒目圓睜的盯着泗子亓,下一秒,她直起身子又運了真氣,卻不是朝泗子亓打去,而是沖他身後不遠處蜷縮在地的宋六曉!
這一招蘊含了極爲濃重的殺意,還帶着些類似魚死網破的意味,興許是她覺得既然被泗子亓打傷,那就定要到芝魚宮領死,不如現在就了結了她的仇人!
她出招太快,衆人反應過來時,那招數已經緊逼宋六曉的命門,泗子亓轉過身,想以真氣将蜂奴的殺招打偏,一扭頭卻看見——
宋魚不知何時擋在了宋六曉的身前,替她受了這一招,黑色的真氣化成錐形穿透了她胸口,她身子前後一晃,噴湧出一大口發黑紅的鮮血來,匍匐在地上抖動兩下,雙手握拳,忽然乞求似的看向蜂奴,話零碎道:“珠賦小姐!求您,放過少舵主吧,她可是您的親生妹妹,身上與您流着同樣的血啊……咳、咳咳……”
蜂奴一揮手,又将真氣送了出去,想将宋魚一擊斃命,她面部表情都因爲恨與怨變得扭曲:“死到臨頭,還敢編出這樣離譜的話妄圖騙我?”
一直盯着蜂奴的泗子亓眼疾手快地将此招數擋了下來,那黑色的真氣外暈久久不散,足以見蜂奴是凝聚了多少的内力。
他皺眉,“蜂奴!你别執迷不悟了,都到這樣的情形了,她有什麽騙你的必要?”
蜂奴聞言笑起來,嘴角的鮮血随着她仰頭流落脖頸,劃出猙獰可怖的痕迹,像是有人用刀尖将她脖子上的肉皮割裂,“當然有了,我隻要恢複一小會兒,必将在場的所有人都殺了!連帶着你!泗子亓!芝魚宮中最受寵的弟子!我若殺了你,軒轅霄定然心痛至極!”
“她是不是瘋了?”聶人犀被她這表情和話語整的後背發涼發麻,他下意識的扯了扯池臨靜的袖口,又道:“她要是真發起瘋來,你能打得過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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