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子亓斂下眼簾,“我倒是知道一個能讓蜂奴自願赴死的人,但我自下山以來找了他這麽久也沒找到,已然不知其生死了。”
“你是說,玉善真人?”
“對。”
衆人陷入沉默。
良久,宋魚突然蹲在地上,抱頭痛哭起來,嘴裏還念叨着:“老夫人,我對不起您!是我沒有照顧好少舵主……宋魚對不起您,是宋魚的疏忽才讓事情變成這樣,如果我看顧好少舵主,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宋家傳承百年,到今日就要絕了嗎?上演這一場手足相殘的戲碼,跟您老同我講的那事情有什麽差别呢?咱們宋家是造了什麽孽啊……”
她身子埋在腿間起伏,哭得幾乎抽搐,滑落的眼淚很快就将身前的一片土地給浸濕,在地上留下一大片陰影。
泗子亓和聶人犀見她突然這樣哭起來,兩個大男人都有些手足無措。
殷羅閉了閉眼,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上一次她身中劇毒,晏枷也是這樣伏在她床前痛哭的,她明明醒了卻不敢睜開眼看看晏枷,就算睜開眼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安慰。宋魚跟他們講,說她與宋六曉是一起長大的,這與殷羅和晏枷時一樣的,鬼使神差的,她生出了一種晏枷正在哭的錯覺,眼角逐漸濕潤,最後竟變成了兩行淚無聲流下。
徐三津看着這場景,垂了垂頭,歎出一口氣。
這幾人裏,隻有池臨靜仍如平日裏那般平淡,他将宋魚的話又在腦子裏過了一遍,猛地捕捉到一個細節,他一瞬擡眸,打斷了宋魚的嘟囔:“宋護衛,你的意思是,宋姑娘與蜂奴是手足?如果我沒猜錯,你說的這手足,應當是一母同胞的意思吧?”
此話猶如驚天霹靂,在衆人中間炸開,他們眼見正在哭的宋魚後背慢慢變得僵硬。
殷羅用擡手擦了擦眼下,皺眉望池臨靜,“何出此言?”
池臨靜看她,在看到她眼眶泛紅的時候心下一緊,眉頭不由皺了幾分,愣了一下才答:“起初得知蜂奴名叫宋珠賦的時候我便覺有些不對,很少有人會給自家女兒起這樣一個名字,珠賦音同珠付,是以明珠交付的意思,明珠的意是女兒,交付,便可看作寄養、送女。我們在江湖驿的時候,宋姑娘請我去府中喝茶,領路的小厮閑話,說宋家隻有宋姑娘一個後人,但我路過内院亭的時候,左右明明建了兩個當院,在大梁,若在内院花亭處建造兩個當院,便是有兩個子女的意思,宋老舵主總不會連這樣大的習俗都搞錯。還有,當時聽宋護衛第一次提起宋五鋒和蜂奴的關系時,宋護衛不自覺抓了抓袖口,我有一位老師,他很懂依靠人的動作來判斷這人是不是在撒謊,因此我也學了一些。”
池臨靜面上帶了些審視,看着宋魚微微一笑,語氣肯定道:“所以,宋家镖局裏,宋五鋒膝下并無子女,而作爲弟弟的宋五韌,在他妻子生下一個女兒時,便将她過繼給了兄長宋五鋒,宋珠賦這個名字,是說把自己的掌上明珠托付給兄長養育照料。而現下的宋少舵主,其實是宋五韌的第二個女兒,也就是蜂奴的親妹妹。”
話音落,宋魚的胳膊猛地無力垂掉在身側,昭示着池臨說的乃是事實。她無力的仰頭看天,嘴唇動了動,面上的神色更加悲切了。
不得不承認,青袍公子的洞察力世所罕見,靈敏的捕捉了所有的細節,将這件一直埋藏在宋魚心中數年的事情輕松點破,将眼前這讓宋魚極不願意承認的事實轉爲現實。
剩下幾人見宋魚這反應,不免都微微瞪眼,殷羅皺眉,這事情實在離譜。
泗子亓和聶人犀則都沒有反應過來,皺眉張嘴異口同聲:“真的假的?”
池臨靜像看傻子一樣看了他倆一人一眼,微擡下巴,“是真是假,宋護衛會告訴我們的。”
跌坐在地的宋魚眼神有些渙散的環視衆人一圈,連聲音中都盡是無奈:“一切都如夜公子所說,宋珠賦,的确是少舵主的孿生姐姐,可她現在卻對自己的親妹妹做了這樣的事!她想讓我們少舵主死!當年,因爲宋五鋒成婚後三年也無所出,老夫人,也就是少舵主的奶奶,請了遊醫上府診斷,卻意外發現自己的長子宋五鋒此生都無子女緣分,老夫人縱橫梧州城内多年,心高氣傲,自然不允許這樣的事被人知道,以免壞了宋家镖局的名聲,也省的宋家大爺宋五鋒被人嘲笑,就想了辦法,讓宋五韌把自己第一個孩子寄養托付給宋五鋒,起初我們二爺宋五韌是不願意的,但架不住老夫人軟磨硬泡,送走宋珠賦的第二年,二夫人就懷上了我們少舵主,之後宋珠賦便和少舵主一起長大,但府中無一人告訴宋珠賦她的身世!”
宋魚咬咬牙,隻恨自己當年太聽話,在得知這個消息後竟然自己咽下了肚,連少舵主都瞞着!若是她将這事情點破,少舵主會不會就不會變成這樣?
“全都是胡說八道!”不知何時已回到木匠作坊的蜂奴憤怒大喊一句,截了宋魚的話。
轟然一聲,隻聽得木匠作坊院中那棵粗壯的槐樹被人從樹幹中間擊斷,茂盛的樹冠連着枝丫直直朝衆人砸來,他們紛紛躲開,卻忽略了那些被捆住無法行動的百姓們!
眼看那樹幹就要從上而下拍在他們頭頂,殷羅一皺眉,竟直接沖回了百姓身邊,運功将那帶着黑氣倒下的樹冠擋在了半空!
樹幹過于粗壯,還帶着蜂奴的真氣,倒下來的力道重極了,隐隐的還帶着攻勢,素衣少女站在一群烏壓壓還在張牙舞爪的百姓身前,她的手因奮力運功而有些顫抖,額上太陽穴周圍也爆了青筋!
方才與宋六曉和這些百姓打鬥她已經費了太多力氣,此刻體内真氣還未恢複,硬是對上蜂奴這生猛的攻擊不由有些透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