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三志出招去接卻擋不住,那水青色的光芒耀眼,他眼中猩紅一片,刺痛無端。
鮮血散落在江湖驿站後院,馮三志捂着脖頸跪在地上,未曾瞑目。
夾竹漸漸透明,消散在這天地之間,池臨靜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他還記得以前自己常說,劍術斷不能用來殺人,故此練劍時常常練些花招把式,與人對戰也是能守不攻,如今倒算是破了自己給自己立的規矩,兩招,兩條人命,他歎了口氣,微微搖頭。
後院内的黑衣镖客們已經寥寥無幾,白绮山莊的弟子倒是還剩下不少,應當也用不着他在這裏,思慮一瞬,他牽過離自己最近的一匹馬,翻身上去策馬直奔城門方向。
殷羅一路追着刺青死囚男,好不容易才到了城門處,卻見黑鐵城門緊閉,宋景平帶着兩隊巡邏兵站在城門前面,在看見死囚男子駕車沖刺而來的那一瞬間,宋景平皺着眉頭招呼巡邏兵将他攔下,死囚男憤憤的一甩匕首,竟殺了三名巡邏兵,眼看那匕首就要劃到宋景平的手臂,殷羅旋身一飛踢将匕首踢落,再一繞手抓起拴馬的缰繩,繞在了死囚男的脖子上,這才堪堪将他制服。
她擡手望了宋景平一眼,手下一緊勒住了死囚男的脖子,死囚男拼命的掙紮無果,沒多久就斷了氣,而後她一腳将他的屍身踹了下去,松開手中繩子,朝宋景平微笑:“你今日那般堅決,我以爲你不會閉城門,是我看錯了,多謝,今日若非宋大人相助,隻怕這家夥便帶着這一車煤礦逃遁了。”
宋景平看着滾落馬車的死囚男屍體皺了皺眉,先沒有回答殷羅的話,而是伸出手指指向他,像是覺得殷羅殺人如麻。
“這……殷姑娘你就這般輕易的将他殺了?”
“怎麽?”殷羅挑了挑眉,她神色微妙,問向宋景平:“難不成他不該殺?宋大人您沒看見他面上這刺青嗎?隻有大梁天牢内的死囚才會被刺上這字,他不一定幹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偷活到現在也算賺了,更何況我不殺了他留着他幹什麽?關進牢裏定會生變,他若是逃出去了,宋大人能将他抓回來嗎?”殷羅微笑,“不能。上京城中的天牢都關不住的人,宋大人覺得梧州的地牢就能關住嗎?”她抱胸從馬車上跳下,“還是宋大人覺得,這種逃竄多年的死囚犯在被抓捕後應當轉接交給上京天牢處置?”
宋景平點了點自己額心,眼神向下望,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好反問道:“難道不是嗎?”他記得大梁律法中就是這麽說的啊,但凡是記錄在冊的刑犯、死囚犯,無論在外逃竄多少年,等到再次被抓捕之後,都應當交由上京大理寺處置,暫壓天牢内等候發落……
殷羅不以爲然,她爽利掀開蓋住煤車的黑布,确認貨沒有被掉包并且沒有少量後,她朝旁側站着的兩名梧州衛巡邏兵招了招手,示意他們将這車煤送到總管府。
“當然不是了,”見巡邏兵駕車離去她才回答了宋景平的問話,“我從來不會認死理,如果某種規矩在當下不成立的話,那就不需要按照規矩辦事。重要的是把這事情做成、做好而不是去迎合某種規矩,就比如說這囚犯,就算是按照規矩将他送回上京,等待他的也是一死,若是送回上京的路上出現了變故,那怎麽說?還有你開城門這件事,你看你現在沒有按照規矩開了城門,将這一車煤礦截了下來,是不是做了一件好事?宋大人啊,凡事不要太過于深究,做人做事都不能太過于古闆啦。”殷羅聳肩,她看着宋景平的臉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不過還是很多謝宋大人,這十幾輛煤車還要暫時存放在您府中,我會給上京傳信,等到回複之後再定奪是否将這些煤礦運回國庫。近日江中地帶也不太平,若是淮山官道和嶽陽道上再出現像這樣隊伍冗長的拉貨镖隊,煩請宋大人多多留意,如果再發現是煤礦,傳信給白绮山莊便是。”她字句說的緩慢,像是在交待離開後的事情。
宋景平皺了皺眉,先颔首兩下,問道:“殷姑娘你這是,要離開了?”
殷羅點頭,她不離開幹什麽?她還定居梧州?她面露疑惑。
宋景平甩了甩袖子,欲言又止,面上有些不自在的神情,看得殷羅更加不解。
“宋大人怎麽一副有話想說的樣子?”
“是這樣的,我想請殷姑娘在梧州多留幾日……”
“哦?”身後傳來陣陣急促的馬蹄聲,夾雜着池臨靜含着笑意的問話:“宋大人是想請她用膳還是觀景?不知可否能帶上我一個?可多不多嫌?”
池臨靜扯動缰繩在殷羅身後一步停下馬匹,他微笑的看着殷羅,又看了宋景平一眼。
宋景平循聲朝他看過去,隻見一青袍公子端正騎在白馬上,面上雖如沐春風的,但神色裏卻是清冷疏離的,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幾分探究還有幾分打量,還有些莫名其妙的……
敵意?
不對,也不是敵意,宋景平皺了皺眉,這青袍公子似乎不樂意讓他與殷姑娘說話。
殷羅朝池臨靜望過去,他身上的衣物整潔幹淨,發絲也沒有亂掉的迹象,面上神色懶洋洋的一如從前,想來應對那兩人也不算困難。
那便好,那便好,梧州這事情算是解決的差不多了,她也算是松了一口氣,等着上京傳回消息,将這煤礦的去留定奪了,她便令白绮山莊派人守在大梁各大官道匪路上,按着老方法将其他幾車煤礦同樣截下,她就不相信,集結衆人之力還不能阻止一個淵缙王。
宋景平将兩人的互動盡收眼底,他正要回答青袍公子的問話。
卻聽見了方才池臨靜策馬而來的那方向再次響起馬蹄聲,一看起來很是眼熟的女子策馬奔騰到他們眼前,利索的一翻身下馬,朝着池臨靜、殷羅抱拳,神色凝重且飽含擔憂。
“夜公子!瀾姑娘!不好了!我們少舵主被人帶走了!宋魚懇請兩位幫忙,将我們少舵主尋回來——”
宋魚咬了咬牙,作勢就要跪地,卻被殷羅一把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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