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還是沒有打算讓路的意思,爲首的那壯漢又發聲,指着池臨靜馬背上的布袋子堅定道:“你們兩人行頭氣派,一看便知道是有銀子的,走我們的路講究一個心誠,你們可莫要藏着掖着惹得大家都不痛快,快将包裏剩餘的銀錢都遞上來。”
殷羅看了一眼那布袋,心道不好。他們此番出來隻帶了這兩個荷包的碎金子作爲盤纏,此番已經全給他們了,如今就算是翻遍了布袋子都難再倒出一枚銅闆。她突然覺得沒了玉如意這個移動的聚寶盆在身邊很不方便,她側眸看向池臨靜,也不知道這家夥有沒有帶多餘的銀錢。這個想法一出很快就被她否決了,這麽多日她都沒見過他從身上拿出什麽值錢的東西,除了那花繡龍袍外,他留在大梁裏最值錢的可能就隻有存放在聽閑樓裏的寶貝了。
“沒錢了?”
“沒錢還想過道?”
“兄弟們,不如将他們抓起來給老大處置!”
眼見那爲首的壯漢一揮手就要招呼着那三名弟兄拔劍刺來,殷羅與池臨靜身後卻響起一大隊人馬的聲音,四名壯漢登時不再輕舉妄動,殷羅扭頭看去,池臨靜也默默收起了已經拿在手中的朱丹玉佩,順着聲源望過去。
隻見離兩人身後不遠處,有一身穿珠繡碧裙的女子帶着兩個隊伍策馬奔騰而來,她身後背着一桶白羽箭,手上也拿着個未開的弓,緊跟其後的兩隊人馬身穿黑衣,拉着兩大車被黑布蓋着的貨物,直直朝他們而來。
到了跟前,那女子一揮手,将整整一布袋的銀子丢在了爲首壯漢的懷裏,“梧州宋家押镖,可過否?”
“自然自然。”壯漢一臉見錢眼開的樣子,還招呼了一句:“宋大小姐,您可好久沒光顧我們八方堂生意了。”
碧裙女子倒是爽朗,回答道:“前些日子我不在梧州,這是自回來頭一次押镖。”
她打量殷羅一眼,便很快将視線轉移到池臨靜身上,她眼裏有一瞬間的光亮,竟然策馬向前走了兩步,插在了殷羅與池臨靜馬匹的中間。
池臨靜見這女子毫不避諱的盯着自己,隻覺得渾身都不舒服,他皺了皺眉,将頭側回來,不再看她,但卻能分外感覺到這女子直白火辣的視線。
這女子開口搭話,道:“公子也要過這官道?可是沒帶夠錢,被他們阻在了這兒?”
池臨靜明顯不想搭理她,他平生最煩這種不認識的女人凝視他,好像把他當做一道菜一樣!自從他離開南夏來了大梁,這已經是第二個赤裸裸盯着他的女子了!雖然殷羅曾經也這麽惡趣味,可他被她盯着除了臉上發熱心跳加速也沒什麽不适,但現在這種感覺很不爽!
出于禮貌,池臨靜緩慢轉過頭望這女子,正要推辭說不勞姑娘挂心。那邊的殷羅卻搶了話茬,隻見她又恢複了在外人面前慣有的那插科打诨不說實話的模樣,朝着人家碧裙姑娘嘿嘿一樂,道:“宋姑娘果然聰明,我與兄長路過這正打算去梧州,誰料身上銀錢卻沒帶夠……”
她說到這裏就不說了,分明是下了個套給這個宋姑娘鑽。
殷羅心中的小人摩拳擦掌,她方才覺得這宋姑娘看池臨靜的時候,很像是玉如意看見了金子,想必是對他很有興趣的,而且眼見宋姑娘直接駕馬插在他們兩人中間,她更是肯定了這個想法,早聽說梧州民俗開放,女子大多都不同于上京等各個保守城池中的千金小姐們般擺弄琴棋書畫,還能獨自立業,那想必選擇夫婿肯定也是發于自己意願的。
忽略掉心中那不知從何而起的對這位宋姑娘的讨厭情緒,殷羅覺得面前這看起來也算豪爽的姑娘還是能稍加利用的。
宋姑娘果然鑽進套裏了,她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連看殷羅的眼神裏都帶了些許友善,她略顯遲疑的問道:“你們,是兄妹?”
“不是。”
“是啊。”
兩人同時回答,雖然答案完全相反。
池臨靜微微偏頭,左眼不自覺微眯,眉頭就聳上去,他十分不理解的看着殷羅排的這一出莫名其妙認親大戲,怎麽就成兄妹了呢?最好不要告訴他,她真拿他當兄長。
況且眼前這位來自梧州城的宋姑娘看他的眼神,就好像是惡狼見了肥羊,肯定有什麽陰謀算計,誰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麽呢……殷羅倒好,就這麽胡亂往外面一扯,連收場都難了。
“哥哥,你爲什麽不承認?我覺得宋姑娘是好人啊。”殷羅語氣十分單純的認真發問。
這前面一句“哥哥”落在池臨靜耳朵裏,他心尖好像是顫了一下,不過沒多久這種奇異的感覺就消散了。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嘴角那不自覺勾起的笑意,他頭一次直勾勾盯着殷羅,盡管隔着一層白紗,殷羅仍能看清他眼中那幾乎要溢出來的興味與些許不明顯的開心。
她有些愣住。
“阿瀾。”池臨靜極爲緩慢的、帶着些侵占欲以親密口吻喊出了她的名字,“我怎麽會不承認呢。”他嘴角的笑意越發明顯,與他以往的淺笑不同,生得那樣絕色的人一旦真切的笑起來,就好像是高山承接了白雪,成了人眼界裏最爲耀眼奪目的存在。
宋姑娘一時看呆了,她長這麽大,也常走南闖北,見過不少的男人,卻沒一個如同眼前這位般,隻看一眼,就能深深烙印在人心底,變成如畫一樣的回憶。
他帶着個面具,雖看不清完全的五官長相,但宋姑娘敢肯定,那面具之下定然是一等一的絕世容顔,他身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風姿,神秘誘人。
殷羅透過眼前的白紗與池臨靜對視,但很快又垂下了頭,她能感覺到胸腔裏的心跳的比往常速度更快更有力,還有些細碎的緊張。
這家夥爲什麽突然整這麽一出?
宋姑娘視線在他們兩人之間轉了幾圈,身爲女人,她有一種直覺,面前這兄妹兩人間的氛圍有些怪異,但是又沒有辦法剖析出到底是哪裏怪異。一邊思索着,她擡手向上提了提背後那筒白羽箭,又撣了撣碧裙一側上落了的灰。
“那不如你們和我的車隊一起過路到梧州吧?”宋姑娘果然發了問。(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