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她解釋道:“他們都身負重傷,恐拖累我們行動,隻說讓我們先去尋梅承庭。”
殷羅回頭看了眼緊閉的石牢門,還是有些擔心。等這些哨兵醒來之後,一定會去給後山營的守軍将領禀報今日的事,屆時,隻怕安泰司的護衛們又要被拷打逼問。
若想要避免事發,隻有一個辦法——
殺了面前這些昏迷的哨兵,将今日之事徹底掩蓋過去。
殷羅皺了皺眉,手中金針繞動,卻在半空中停住。
可……
這些哨兵本沒有錯,隻是在盡忠職守,他們也有家人,一定也有他們想要守護的人,就這樣因爲與他們的利益相沖突就要被她殺死,是不是太過于不公平了?但如果不殺的話,等待牢中安泰司護衛的,将是生不如死的拷打與折磨!後山營的将領一定會覺得他們既然與外人接頭,就是掌握了某種有用的信息。
殷羅隻覺得,在進石牢之前,就應該打暈這些哨兵。可若是當時就把他們打暈,憑他們自己找到打開石牢的機關,隻怕又要花不少時間。
哨兵們馬上就要換班了。
殷羅擡頭看了一眼池臨靜,他也低頭與她對視,輕聲問着:“你在猶豫?”
青色真氣穿過風圍繞在懸在半空的金針周圍,池臨靜手指微動,那些金針一瞬間朝殷羅飛來,紅衣少女皺眉,反手将那些金針收回袖中,下一瞬便看見,那些青色真氣在空中鱗次栉比,化爲了利刃,眨眼的功夫就抹了昏迷哨兵的脖子,而他們在瑣碎的日子裏、凡塵的夢中悄然離開了人世,似乎并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的痛苦。
殷羅眉頭緊皺,看向池臨靜,一字一句問道:“爲何如此?”
爲何要替她做決定?爲何要替她殺人?爲何要将她的金針打回來,反而自己動用真氣?
“今日留着這六人,石牢裏的四十一名安泰司護衛就有可能全部喪命,我方才見到了他們身上的傷,個個慘不忍睹,他們受不了再被審訊一次了。”池臨靜仍是那副泰然自若面無表情的樣子,向前微微踱步,示意殷羅跟上,而後又道:“你方才猶豫,是因爲不忍,你覺得他們無錯,犯不着賠上一條命。但世間所有事,并非都能以對錯定論。若逢亂世,雙方戰場交戰,兵戈利刃沒長眼,常會死人,更有屍山血海,哀嚎百裏。那些從軍的人又有什麽錯?隻是因爲參軍了,上了那戰場,拿起了刀,就理應你死我活?隻因立場不同,都在守護自己想守護的,今日同樣如此,不殺,安泰司護衛死,殺,安泰司護衛活,一定要做個選擇。”
池臨靜垂眸望着她,眼裏第一次流露出類似柔情的憐惜,“既然你選不出來,那我便替你選了最爲穩妥的,既然不是你選的,我便不會用你的金針做出這個選擇。你覺得不忍,我便替你殺了,你也不必有半點愧疚難捱,我殺了人,錯就是我的,與你無半點關系。往後也是,你不想做,就不要做,留着我來替你做,這樣你就不會有負擔了。”
殷羅跟在他身側,聽着他那清泠淡漠的嗓音講出這一段話,她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填滿,殷羅無意識擡起她的雙手,那其中的鮮血透過歲月帷幕流了出來。
她曾殺過許多人。
有想要輕薄鎮上少女的惡霸、有虐待乞丐的富家公子、有始亂終棄視結發妻子如草芥的有錢員外,也有江湖上那些兇惡之徒,她甚至滅門了雨子渡,隻爲給孟清月報仇雪恨。
她曾跨越十四州,行俠仗義,也曾孤身闖江湖,給摯友讨一個公道。
卻從來沒有遇見過如同今日這般的景象,往常她殺的人,都是在她眼中十惡不赦人間不容的卑鄙小人,可今日眼前這六名無辜的哨兵,她找不到任何理由殺死他們。
她不忍心,她從不願意濫殺無辜,從不願意草菅人命。
但她同樣清楚,若今日哨兵不死,四十餘名安泰司護衛将生不如死,所以她猶豫了,憑借心中信奉的忠孝仁義,她不知道該怎麽去選擇,心中的天平一上一下,不知如何是好。
池臨靜做出的選擇無疑是對的,他們到靈州城,是爲了救明梵岚、救梅承庭,順便搞清楚現下靈州爲什麽陷入這般境地,而不是來發善心的。
殷羅很讨厭殺人,可有些人不得不殺。
她仰頭望着池臨靜的臉,俊美青年神色平淡自然微微含笑,如往日一樣。她卻在那平淡中,看到了執掌生殺的果決,那笑意後,存的是精明的權衡。相處許久,她頭一次覺得,他屬于朝堂,他天生就該做南夏的執政人。
他知道她不忍心,就替她做,甚至細心的不用她的武器,隻爲了不讓她愧疚。
他說,他殺了人,錯就是他的,與她沒有半點關系。
他說,往後也是,你不想做,就不要做,留着我來替你做。
他甯可背負她的惡。
複雜的心情席卷殷羅心髒,回憶起這段時日發生的事情,她愈發不懂池臨靜的行爲,她真的覺得她原本不必做到這步的,也找不出他做到這一步的緣由。
“爲什麽這樣對我?”心裏想着,殷羅吸了一口氣,索性直接問了出來,她這人最不喜歡心裏藏着疑問,“我早說過了,麒麟木并不在我這裏,你若是爲了麒麟木,真的不必如此,我知道你要取麒麟木救人,如果我們找到了,我一定會借給你,你不必費這麽多心思,我已經将你當做好友,便絕不騙你。”
猛的聽見這一通問話,池臨靜隻挑了挑眉,看來殷羅可真是将他爲了麒麟木才接近他們這件事情種進心底了,以爲他做的這些事都是爲了博取她的好感得到麒麟木?
池臨靜輕笑一聲,他看起來有那麽不堪嗎?爲了個麒麟木跳崖救她,連命都不要了。
那是爲了什麽?不是麒麟木是爲了什麽?心裏的小人跳了出來,直觀地問着他。
爲了什麽?
“因爲我想,無他原因。”池臨靜懶洋洋答着她發問,“萬若檀說的沒錯,我這個人性子冷淡随和,很少主動作爲,除非我想。麒麟木對我來說固然重要,卻不足以令我如此。你想的未免也有些太多了,莫不是裁縫日日穿針引線,想什麽都要跟過個針孔一樣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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