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時,哨兵被崔兵長揮手解散,恢複到各處值守。
兩人忙跟上前面哨兵的步伐,跟着他們前去換班。
由于殷羅所在的這個小隊昨夜便在巡邏,這到了快午時,就可以回營稍作休整,等待日落再替換先前巡邏的班子。
馬上就到了營前,殷羅和池臨靜肩并肩跟在那三名壯漢後面,她仰頭壓低聲音對身旁青年道:“方才那崔兵長說的你聽到沒有?”
“嗯。”池臨靜漫不經心應了一聲,懶洋洋垂眸對上殷羅視線:“你想怎麽做?”
“稍後旁敲側擊問一下前面這三位大哥,後山營到底怎麽回事。順便摸清這個崗哨台是怎麽設定的,要是實在打探不出,我就夜探那崔兵長的營帳,去翻翻有沒有什麽地圖之類的。”
池臨靜已經習慣了她如此簡單直白的處事方式,倒也沒多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
“哎!大哥。”殷羅與池臨靜讨論完就三步并兩步走到了三名壯漢身邊,還十分娴熟的将胳膊搭在其中一名壯漢的肩頭,她縱然身材高挑也遠遠不及此人,所以這動作做出來就顯得加倍奇怪。
從池臨靜這個視角看過去,就好像她伸出胳膊挂在了那壯漢肩頭,像個猴子一樣。
他無語扶額,然後走到了殷羅身側,聽着他們的對話。
“我從小就沒有什麽方向感,這每日除了巡查就巡查,自然早就分不清東西南北中了。”殷羅不好意思地笑笑,見第一名被她喚作“大哥”的壯漢不理她這話茬,便又看向另一名壯漢,她擡了擡下巴,對那人熟絡道:“跟了二哥這麽久了,小弟見得二哥哪次都不曾迷失方向,不如二哥來替小弟解答?”
她這兩句話誇的這名被喚作“二哥”的大漢高興極了,自從來了這崗哨營裏,天天不是被崔兵長罵就是被各位将軍罵,一群糙漢混在一處整日裏就是髒話謾罵,心裏都窩着一團火,像眼前這位矮瘦的小兄弟這般好說話的他還是頭一次見,一瞬間他看着這小兄弟臉上不知怎麽濺上去的泥土點子都順眼不少,他回以殷羅一笑:“嗨,這問我可就對了。”
壯漢二哥指着不遠處的另一座崗哨道:“看見沒有?那處崗哨就是東哨台了。”他又指向另側一片槐樹林道:“那片槐樹林正是我們位置的南邊。”他轉身又看向幾人身後的一處形狀奇怪的石壁,“這便是北。”他回望殷羅,“小兄弟,咱們這常年駐紮山裏的兵,最得找好參照物,若是有了參照物,分辨方向可就快多了!”
殷羅連連點頭,面上全是對壯漢二哥的敬佩表情,她連忙拽着壯漢二哥的胳膊坐下,又道:“還是二哥聰明!我自小腦子笨拙,遇事光知道着急,昨夜間我去如廁,回來都找了好一會兒呢。這下好了,二哥既然傳授給我參照辨位的辦法,我也不必再迷路了。”
這一番話逗得壯漢二哥是哈哈大笑,旁聽的池臨靜已經滿頭黑線,他有時候真想把殷羅腦袋打開看看那裏面裝的到底是什麽玩意?她是怎麽這般從容的說出如廁迷路的理由的?
殷羅感受到池臨靜鄙夷的目光,她心裏回了他個白眼,繼續套着壯漢二哥的話:“對了二哥,方才崔兵長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那什麽後山營抓了人,弟兄們沒守好就被砍了頭。”
“可不然呢,衛将軍可是出名的嚴厲!”一旁收拾衣物的另一名一直沒有搭話的壯漢插了一嘴。
原先不搭理他們的壯漢大哥也開了口附和:“去年衛将軍還在咱營裏殺了倆兵呢!”
“啊?”殷羅做出一副被吓到的樣子,心裏的嘀咕卻越來越深,去年?去年靈州這裏就有駐紮的哨兵了?這些人的主子究竟是什麽來頭?來靈州又到底爲了做什麽?
她心思一轉,編了瞎話面不改色道:“聽說那後山營的石牢不是異常嚴密堅固?還能被那雜碎的頭兒鑽了空子,也不知道是什麽來頭,隻是可憐了那十幾名弟兄了!”
壯漢二哥歎出一口氣,環視四人壓低了聲音,“我聽說啊,逃走的那人是什麽安泰司使!昨夜裏巡邏路過崔兵長營帳,正聽得他在跟手底下的人叮囑呢!咱們營裏可不能出問題。”
“啥?安泰司使?”拾掇衣物的壯漢聽到也不收拾了,幹脆坐過來聽他們說。
殷羅好奇地朝他看過來,仍是熟絡的語氣:“三哥你知道這人?”
“那是自然,這安泰司使可是當今皇上身邊的紅人呢!”這話一出口,他立馬被壯漢大哥瞪了一眼,悻悻的閉上嘴。
而後殷羅和池臨靜同時聽到壯漢大哥的訓斥:“什麽皇上?!你的腦袋不想要了?”
三哥抿了抿嘴,恢複了一言不發,二哥臉上表情也有些奇怪,大哥更是掀起簾子出了營帳去打水了。
壯漢二哥見大哥走後,又一次壓低聲音:“衛将軍不是說了嘛!大梁此時沒有皇帝!可切莫再失言了!若要讓崔兵長聽見,咱的小命就都保不住了!”
殷羅雖然不明所以,但也連忙跟着三哥點頭。
大梁此時沒有皇帝?她默念重複了一遍這句話,垂了垂眼,心裏刹那間翻湧起驚濤駭浪。
随後她就被池臨靜以“透透氣”的名義拉出了營帳。
“幹嘛?”殷羅不解地皺眉看他,“我還沒打聽完呢。”
池臨靜神色淡淡,“别問了。你若是同他們打聽後山營的位置,隻怕立馬就會被制住送到崔兵長的營裏拷問有何目的。你沒見到方才他們那副受驚的樣子?這裏的人,對大梁現在的局勢忌諱莫深。後山營裏關押的是安泰司的人,定會千萬小心提防。”
“那現在怎麽辦?總不能真等到夜裏潛入崔兵長營帳吧?”
“目前爲止還真的隻有這個辦法聽起來還算可行。”往日光風霁月的攝政王殿下微不可察的歎出一口氣,他那七竅玲珑的心思左右轉了十八彎,才差不多猜出靈州城裏駐紮的是誰的兵馬,這些人口中的主子既然敢直接給自己手底下的兵洗腦說:大梁此時沒有皇帝。
也委實有點太張狂了些。
不過不張狂就不是那人作風了。
池臨靜皺了皺眉,頗有些擔心會在這靈州城内見到他。
殷羅見他這神情就知道他心裏肯定對于現在的情況有了詳細且精準的判斷,她擡手伸出食指戳了戳他胳膊,“想什麽呢?說來聽聽。”
他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猜啞謎似的回答:“今晚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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