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羅一出生就是大梁殷家的後人,被天下第二高手、大梁二公主明梵岚帶大,本該被矚目,而聞亭兒呢?她不過是聞家一個庶子的女兒,母親早離開了,父親在九毒洞慘死,她隻有拼命的去争去搶才有了今日,可是她累了,她不敢跟殷羅争搶,也沒有跟殷羅争搶的心。
殷羅對她很好,聞亭兒不可能爲了一己私欲打破自己僅有的溫暖。
她現在後悔極了,爲什麽當初不去試試呢?現在應該是來不及了吧?孟清月身邊新出現的那名身着鵝黃色盛裝的姑娘,她的眉眼比殷羅還要明媚,她看着孟清月的時候,愛意從微微勾起的嘴角洋溢着,看起來都讓人心生喜愛。
若殷羅是燃燒盡一切污濁的神聖火焰,那黃衣少女就是勇敢盛開的向日葵,地上的太陽。
孟清月則是天上那獨一輪的,皎潔的月亮,或許以後,也是獨獨屬于一個人的月亮。
可那個人無論如何也不會是她了。
聞亭兒自嘲地笑笑,她不過是黑暗陰森的山嶺之中一株萎靡失生的枯草,如何敢妄想占有那世上僅有的月亮?
但,她不服。
枯草可以被火焰燃燒殆盡,卻永遠不會向地上的太陽低頭!
要争搶嗎?聞亭兒自己問自己。
她仰頭看那天上的日頭,偏移着向西行去,眼淚蒸發在臉上,竟然留下淚痕,幹澀奇異。
她心底的聲音再次讓她退縮——
算了吧,來不及了,有些事,起初不勇敢,後來也不會再有機會了。
是啊,孟清月看那鵝黃衣少女的眼神,很不一樣,那裏面也有隐約的愛意。
她這株枯草,本就應當安安靜靜躺在陰暗的山嶺中。
殷羅還沒有轉醒的迹象,看望過她的池夜從金荷院裏漫步走出時,一擡頭就看到了失意坐在觀槿高閣屋檐上喝悶酒的聞亭兒,通透如他,立馬明白了這是怎麽一回事,然而他卻沒興趣上去搭話,慢悠悠向前行,突然想起來到長林崖這麽久還沒有近看過玉如意的金塔,便打算回青亭小院叫上聶人犀一起去參觀一下這“江南标志性建築物”。
“喂!”
路過觀槿高閣的池夜被聞亭兒叫住了,他神色平平擡眸看她,沒有說話。
從方才的失落中緩神,恢複常色的聞亭兒上下打量一遍池夜,問出了那個她一直都想問的問題:“你不是大梁人吧?”
池夜正過身子看她,“聞姑娘,緣何有此一問?”
“那日我在你身上種入母蠱之前,曾試探過你的内力與我三姐是否相沖,”聞亭兒仍然冷着臉,語氣也沒有任何波動。
池夜颔首挑眉,渾然不在意,“你想說什麽?直接說便是。”
“能習得登峰造極的劍術,有四寸不破蟬靈護體,還穿着花繡龍袍的……”聞亭兒點破了他的身份:“這世上隻有一個人,你是南夏攝政王。”
池夜面上毫無波動,仿佛這身份被點破與否于他沒影響,隻答一句:“聞姑娘見多識廣。”
算是承認了。
正當池夜以爲聞亭兒要開始試探他來大梁的目的時,卻聽見聞亭兒說了句:“我三姐是個極好的人。”這看似突然并且猝不及防的話,其實是聞亭兒深思熟慮之後說出來的,她想,面前這青袍公子既肯耗費自己的内力救殷羅,想必是因爲殷羅對他很重要了。這世上的男女關系也就那麽幾種,他跟殷羅又不沾親帶故,那肯定是有情,等聞亭兒離開白绮山莊之後,殷羅若是不能徹底痊愈還得多勞煩池夜照顧呢……
聞亭兒很希望殷羅幸福。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主動在别人面前誇别人,雖然這話有點像媒婆說出來的。
池夜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回了一句:“放心,我不會殺了母蠱的。”
聞亭兒:……
池夜慢悠悠走向青亭小院,完全沒有注意到聞亭兒已經黑了一半的臉。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着,像流逝的河水從指尖滑過,想抓也抓不住。
殷羅醒來是在一行人回到白绮山莊的第八日午後,她的心脈在池夜真氣療愈下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隻是整個人消瘦了一大圈,神情發蔫,嘴唇蒼白沒有血色,活脫脫像大病初愈。
聞亭兒又給她号脈診治之後開了藥方,說讓她再調養幾天,以作鞏固,并反複叮囑她千萬别再使用透骨金針禁術了。
殷羅點點頭答應了,面上卻一副沒聽進去的樣子,她看向這幾日提供真氣給她療傷的池夜,又看向面帶關心的聶人犀,最後看向微笑着站在一旁的孟清月。
沒有看到玉如意和明昉的殷羅皺了皺眉,問道:“他們兩個去哪兒了?”
“四皇子明佪意外死在海硯山,崇文帝得到消息後急火攻心昏厥,明昉回去照顧崇文帝了,但她昨日傳信回來,崇文帝已無大礙,過兩日她會來找我們。”孟清月道。
聞亭兒聽着這話垂了垂眼,面色也不顯,隻心道:原來她竟是大梁的公主。
聶人犀給殷羅解釋着玉如意的去處:“殷羅,你是不知道,攢英宴來找茬的那個天下第五撫燭僧,今晨死在後州了!玉如意聽見消息之後孤身策馬趕去,說是要替玉卦老人了卻一段舊緣,現在還沒回來呢。”他嘀咕兩句:“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上那兒的茶葉了……”
明佪身死、崇文帝舊疾複發?殷羅面露疑惑,但沒有對這件事情多做糾結,隻要死的不是崇文帝,就跟她沒什麽太大的關系,至于撫燭僧死在後州這件事情,就實在有些離譜了。
後州在江南以茶葉出名,也沒什麽江湖門派坐鎮,難不成撫燭僧喝了有毒的茶水死了?
“撫燭僧怎麽死的?”殷羅發問。
聞亭兒擡眼看她,“他去找後州珠鎮的一名老茶農,說是要報仇,卻沒能敵過。”
殷羅面上疑惑更甚,“後州還有這般高人存在?撫燭僧不是天下第五高手嗎?”
池夜開了口:“攢英宴上他中了謝于荛毒掌,不死也要大傷,等他将體内的餘毒逼出後,功力早就不如從前了。聽說早年間大梁曾有一高手熱衷于種茶,現如今已隐居,想必他的隐居地就是江南茶鄉後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