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羅回到殷府時,日暮已将至。
早些時候玉如意請一同離開的明昉進府喝茶,明昉沒有拒絕。故此殷羅一踏入洗心廳,便看見了茶桌前對坐飲茶的二人,晏枷和郁楓站在玉如意兩側,而從來随行的昭有昭無則是在明昉身後等待。
殷羅在桌前坐下,和明昉、玉如意閑聊了一會兒留思樓所見的事情,不過幾人卻無法确定今日陳冬凜之死到底是誰所爲,郁楓推測是明佪想要嫁禍明郢,明昉則是覺得她那位向來陰險的二皇兄很能做出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明昉認爲是明郢故意讓陳冬凜身死自己席中,再推到明佪身上,好讓所有人都認爲是明佪想害明郢,以此重創明佪。
殷羅與玉如意對視一眼,雖認爲這兩種都有可能,但以殷羅今日看場内形勢,或許此間事發生的背後,還有一雙手在推動,而明郢、明佪都做了那人的靶子。玉如意則是認爲,這兩名皇子雖然野心勃勃,卻絕對不可能膽子大到殺害朝廷命官來互作扳倒。況且他手中上天鑒玉合卷軸曾經顯示,大梁明面上風波雖靜萬象太平,可是内裏争權之鬥卻很是厲害,藩王邊關坐鎮,韬光養晦。而遠在北部寒地的北遼對鄰國大梁一直有分掠侵占之心……這一切都并非表象般簡單,玉如意自幼通讀治國護國之書,故推斷這陳冬凜之死絕不單純。
幾人又談了談徐攬雲來留思樓來的蹊跷,之後明昉便提出告辭,殷羅也不再挽留,起身送她出了府門。
明昉上了宮中專用的禦麟紅馬車,上車前還特意掀開車簾問了殷羅一句:“阿羅……我是可以這麽叫你的吧?”
殷羅不甚在意地擡了擡眼,“二公主随意。”
“我們算是朋友了吧?”明昉笑了笑,“如果你覺得是,便也不要稱呼我二公主了,其實……我不是很喜歡這個稱呼,你可以叫我阿昉、或者闵銀,這是我在翠州的名字。”她看着殷羅的眼神中隐隐的期待。今日在留思樓徐攬雲被人圍殺時,明昉曾詫異于殷羅的出手相助,因她見殷羅的第一面,便知道殷羅是個将自己保護的很好并且很不喜歡跟外人交往的人,可當她飛身運功救徐攬雲,明昉卻仿佛見到了她冰冷外表下的有恩必報。
她絕不是個壞人,明昉那一瞬間就這樣肯定。
殷羅望着從馬車裏露出頭的明昉,隻見鵝黃衣裙的少女此刻盯着自己,眼裏時不時流露出奇怪的東西,殷羅後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皺了眉頭,“慢走。”卻别扭地說了這一句。
明昉回了神,又朝她笑笑,“好。”即便殷羅沒有回答,明昉也不覺得尴尬,她若是回答了,怕才是假的。
明昉低身進了馬車,禦麟馬車慢慢駛動,車内坐好的明昉卻掀開了側簾,對着殷羅道:“等我拿到那十三年前的卷宗,會差人給你送來。”
殷羅颔首,馬車行遠,她也轉了身,帶着玉如意和晏枷回了府内。
玉如意見方才的場面,好奇地湊到她身邊,“今日留思樓的徐攬雲,還有方才的二公主,似乎都很喜歡你啊阿姐……”
殷羅止步,側眸朝他望過來,“你想說什麽?”
玉如意笑了笑,“我能想說什麽啊……”他臉上不是一副玩笑樣,看得出來他接下來問的很認真,“你真打算跟她們這些生在上京紛雜勢力中的貴女做朋友?”
殷羅右眉微挑,卻不顯得輕蔑,隻聽她反問了一句,“你覺得我拒絕有用嗎?”
玉如意刹那閉了嘴,好吧。今日之事已經将衆人都扯在了同一處,就算再怎麽想撇清關系,隻怕待遇見事後,他們還得站在同一戰線……
不過……玉如意惬意眯了眯眼,這樣也挺好的,最起碼不是他們獨自面對某些事情了。
殷羅見他這樂呵呵的樣子,正想要諷刺他幾句,府門口突然傳來腳步聲。
守門的孟崆看清了來人拔劍想要應敵,殷羅望過來,卻出聲制止。她轉過身,對着枯木外衫的中年男子笑了笑,“您不是忙着查留思樓的案子?怎麽又得空來殷府了?”
玉如意也看着梅承庭,偏了偏頭,一臉不解。
梅承庭也對着兩人笑,不過收起了留思樓裏對外人的威嚴,是那種很和善的笑,他答:“自然是有事找你幫忙。”
殷羅微微聳肩,一副玩世不恭的樣,“我可不擅長查案。”
梅承庭笑了兩聲,轉了話鋒,“不過不是幫安泰司的忙。”他頓了話題。
殷羅不光收起了笑意,還皺了皺眉,她想到了今日留思樓裏池夜的話。
怎麽一個一個都這麽喜歡故弄玄虛?
梅承庭伸手指了指殷府西側不遠處的皇宮一角,卻不急着收回手,他緩緩道:“是幫那位的忙。”
殷羅刹那間面無表情,就那麽打量着梅承庭。
紅衣少女一旦沒了笑意,微微上揚的眉梢處就如同結了冰一樣,梅承庭與她對視,能清楚感受到她不再刻意收斂身上的殺意,那淩厲的氣質一瞬傾瀉而出,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眼中有,帶着極度悲涼、或者說哀傷的怒意。
到底是這麽多年,她還記得十三年前的事,梅承庭歎了口氣,語氣中帶了些安慰:“你若實在不想去……”
殷羅聞言卻笑了,“我沒有不去的理由,即便我不想。”
玉如意拉了拉她的衣角,有些擔心,“阿姐……”
殷羅瞥過去,眼神示意他安心。
梅承庭張了張唇,再想說話,又見殷羅朝他走近,淡聲道:“勞煩司使帶路。”
聽閑樓,念泠閣。
派去的南夏影探很快就将這個消息禀報給了池夜。
聶人犀一邊撥弄算盤記賬,一邊發問:“阿夜,你爲何就這麽肯定,麒麟木在他們身上?”
池夜先是對着影探說了句:“退下吧。”這才看向聶人犀,“我不肯定。”
聶人犀停下手中動作,頗爲驚訝:“那你爲什麽一直派人盯着殷府,還讓谷上花給那盧家镖局的頭兒下毒,想讓殷羅壓這趟镖?”
“我雖不肯定,但你想想,自從麒麟木被人從大梁皇宮盜取,至今已有将近半月,這半月裏,不論是朝堂還是江湖,都少有新消息傳來,他們就算是暗地裏在尋找此物,也沒誰的風頭太盛,可殷家不同。他們在麒麟木丢失第三日,就大張旗鼓地從江南趕來上京,若說單純是爲了幫助安泰司排查,我是不信的。”池夜在八腳拱橋錦鯉騰躍的镂空香爐裏填上一塊香料,刹那間煙霧更盛,氤氲在他周身,“先抛去殷家與皇室、安泰司故有的交情,也不提殷羅是崇文帝之姐明梵岚養大的徒弟,單說殷羅這個人,以你見她這幾面,你覺得她會爲了上一代人的恩怨,自己反複往風波裏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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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