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黃金在哪裏?”
一行人還沒有踏進酒店的大門,一聲怒吼就從酒店大廳飄了出來。
冼耀文指了指自己的雙眼,又指了指酒店大門,戚龍雀見狀,快步走到酒店大門的一側貼到牆上,歪着頭悄悄往裏打量。
差不多同時,施夷光的兩名保镖端起他們手裏的斯特林MK2沖鋒槍,警惕地指向酒店大門。
戚龍雀觀察了一會,對着冼耀文做起了戰術手勢,冼耀文一邊看,一邊給邊上的施夷光翻譯,“7個人,1個被捆綁,1個被3人控制,另有兩人手持手槍警戒……”
戚龍雀做完手勢,又張着嘴無聲做着口型。
“印度人。”冼耀文恍惚了一下,“持槍的匪徒是印度人。”
“印度人?”施夷光詫異道:“印度人跑到這裏做什麽?”
冼耀文攤了攤手,“剛才你應該聽到了,大概是什麽人坑了印度人的黃金。你知道這裏還有其他提供住宿的地方嗎?”
“隻有這裏。”
“既然如此,你覺得我們應該等裏面的印度人忙完再去敲門,還是現在走進去說一句‘Excuse me’?”
施夷光一臉嚴肅地說道:“亞當,黃金海岸是有法律的地方。”
說着,她揮了揮手,兩名保镖交替掩護着走向酒店大門。
“可惜。”
冼耀文心裏暗道一聲,對着戚龍雀招了招手,倒不是讓其幫忙,而是退回到他身邊。
等戚龍雀在他身旁半蹲下,他便問道:“一個人要三個人控制,很棘手?”
戚龍雀搖搖頭,說道:“不太像,隻是一個小個子,一個人按住他的雙手,一個人按住雙腳,還有一個人騎在他身上,用褲腰帶勒着脖子,像一種儀式。”
“儀式?”
冼耀文正想着印度哪個教派有這種殺人儀式時,邊上的施夷光直接說道:“圖基。”
一經提醒,冼耀文立馬反應過來,不過他還是故作不知地轉頭看向施夷光,“圖基?印度土匪?”
“不是土匪,是印度的邪教,大約一百年前就被大英帝國剿滅。”
“剿滅個屁。”冼耀文腹诽一聲,嘴裏說道:“此時大雨淅瀝,正是講故事的好時候。”
施夷光翻了翻白眼,說道:“印度教的神話人物裏有一個叫時母的重要女神,她是濕婆之妻雪山神女的化身之一,威力強大的降魔相。時母的造型通常爲有四隻手臂的兇惡女性,全身黑色,身穿獸皮,舌頭伸出口外;
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人頭,腰間又系着一圈人手,四隻手中有的持武器,有的提着被砍下的頭顱,時母的腳下常常踩着她的丈夫濕婆。
圖基就是一個崇拜時母的秘密邪教,據被逮捕的暴徒之王貝赫拉姆供述:時母的庇佑是以定期獻祭鮮血爲代價,圖基就是血液的呈貢者。
像貝赫拉姆這樣的圖基三五成群聚在路邊,等待旅客擦肩而過,一旦碰到有人經過,圖基便稱自己也是外地來的商人或是賣藝的,請求加入他們的行列,然後圖基們一路跟着對方,有時一跟就是幾天甚至幾個月,逐漸爲對方所信任。
通常情況下,圖基的其他弟兄們會沿途加入,當他們占了上風,他們就會發起攻擊。圖基們分爲三人一組,跟蹤來到營地内,一個人抓住受害者的胳膊,另一個抓住腿;第三個人用纏頭巾或腰帶勒死受害者,一個晚上,圖基們能用這種方式殺死上百人。
一旦受害者死亡,圖基們會擄走所有值錢的物件,并小心藏好屍體,完成對時母的進貢後,圖基們分道揚镳,隐匿于普通人當中,等待下一次聚集。”
冼耀文指了指酒店大門,“這麽說裏面的幾個是圖基的餘孽?”
“圖基已經銷聲匿迹上百年,不太可能傳承下來。”施夷光否認道:“我覺得裏面的人更像是模仿者。”
“嗯……”
冼耀文的話未說完,觀察了一會的兩個保镖已經端着槍沖進酒店内,在可視的範圍裏,一個保镖舉槍朝天扣動扳機,另一個端着槍左右擺動,嘴裏喊着舉手投降之類的話。
通過酒店的外部輪廓可以分析出酒店大廳大不到哪裏去,隻要裏面的匪徒不是電影/小說的主角或重要反派,被兩支彈匣容量34發、理論射速550RPM的沖鋒槍指着,大概不會有勇氣和傻氣上演一段絕地反殺的故事。
事實上也是如此,兩個保镖很快控制了局面,并沖着外面喊道:“來一個人幫忙。”
需要幫忙幹什麽不言自明,冼耀文指了指戚龍雀,說道:“伱去幫把手,小心一點。”
戚龍雀點點頭,小心翼翼向前走去。
冼耀文在訓練戚龍雀幾人時,曾重點講過如何防止需暫留性命的俘虜反抗——重擊某處脊椎造成下半身癱瘓,或割斷四肢肌腱使四肢失去行動能力,不可婦人之仁,導緻己方被反殺。
剛剛他對戚龍雀說小心一點,其實是提醒對方采用常規手段,一是不想暴露,二是尊重生命。
印度人且與黃金挂鈎,有很大的可能是黃金走私組織的成員,這妥妥地潛在大客戶,不圍着馬屁好好拍上一通就算了,加害是絕對不行的。
戚龍雀走進酒店一分鍾後,冼耀文問施夷光,“莉莉,基比鎮有警察局嗎?”
“好像沒有。”施夷光想了一下說道。
“裏面的人你準備怎麽辦?”
施夷光感受一下掉落在自己身上的豆大雨點,無奈地說道:“這種天氣,隻能把人交給這裏的酋長。”
印度人敢在鎮中心動刀動槍,多半有所依仗,也許跟這裏的酋長是老相識,于是,冼耀文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把挂在領口的墨鏡戴上,又把牛仔方巾往上提了提,遮住口鼻。
沒一會,一個保镖從酒店裏出來通知兩人已經把裏面的人控制住,可以進去了。
進入酒店後,施夷光同被解救的酒店老闆交涉,冼耀文掃了一眼那五個被捆綁縮在角落的匪徒,有兩個特别黑,是黑人;有兩個一點點黑,看着像是印度的原住民達羅毗荼人,曾經當過一段時間的高種姓,現在已經淪爲賤民;最後一個有着明顯雅利安人特征,無論是膚色還是臉上的狠勁,都在告訴别人他是五人中的頭領。
無論是幾十年後還是現在,在印度都不可能發生高種姓認賤民當老大的事情,就是信實集團的穆克什·安巴尼爲了生意更好做一點,還不是得上杆子找個落魄高種姓家族的女兒當老婆,且上演了一段寵老婆的佳話,他敢不寵試試,看看其他高種姓會不會抓着這一點排擠他。
冼耀文的目光在頭領臉上停留了一會,确定已經記住長相特征,他便靜立一旁,等着酒店老闆把恭維話說膩,帶他去房間。
一個小鎮上唯一像樣的“酒店”是一個英國佬開的,要是沒有一個殖民地的兼職身份,那就太沒意思了。
隻是三四分鍾的時間,寒暄就結束了,冼耀文和戚龍雀兩人被帶去簡陋的标間,聞潮濕味還有枕套和被套上的汗馊味。
冼耀文瞄一眼枕套,就嫌棄的扔到一邊,再把薄被掀開一看,隻見被單不僅發黃,還遺留着汗漬、血漬以及戰鬥的痕迹,鼻子聞到的更是五味雜陳,幾乎囊括了能從人身上聞到的所有氣味。
“操,還不如睡豬圈。”吐槽一句,冼耀文讓戚龍雀摘下水壺倒水給他洗手,一邊洗,一邊罵罵咧咧,“英國佬真不是東西,枕套被套也不洗,睡一晚不得十七八種皮膚病才怪。”
“先生,打仗的時候,我經常一兩個月不換洗衣服,隻會長虱子,沒得皮膚病。”戚龍雀不以爲然道。
“你們部隊的軍醫該槍斃,基本的傳染病知識都不給普及。自己的東西再髒也沒事,别人的東西再幹淨也要小心。”冼耀文甩了甩手上的水漬,指着被套說道:“像這樣的隻有非洲當地人裹着才沒事,我們一準中招,等下用硫磺粉兌水把整個房間灑一遍,你自己當心點,戰場上撓癢癢會要了你的命。”
戚龍雀聞言,鄭重地點點頭。
冼耀文不想在房間裏待着,他來到過道的盡頭,靠在無遮攔的窗口欣賞雨景。
還别說,鎮上的建築看起來非常幹淨清爽,多采用夯土工藝建造,牆面刷得非常平整,隻是屋頂差點意思,基本用茅草鋪蓋,不過看起來挺厚,防水效果應該不差。
房前屋後都有人工挖掘非自然形成的排水溝,排雨水的效果可以達到,就是不怎麽美觀,歪歪斜斜,寬窄不一,既沒有規劃的痕迹,也透露出當地人懶惰的特性,能偷懶的地方絕不多出力。
黑人祖宗争氣,體格好,抗造,隻要主觀意願上肯幹,大部分人都有成爲鐵人、勞模的潛質,冼耀文思索該如何提高自己的黑人礦工主觀能動性,讓他們嗷嗷叫地開礦。
威逼不是好辦法,短時間能起到不錯的作用,時間一長免不了發生暴亂,不說被其他勢力有機可乘,就是安保平時的勞動強度過大也容易出事。
宗教式洗腦是個不錯的辦法,隻是他個人對這種方式比較反感,而且對洗腦隻是略懂皮毛,沒能耐洗出隻畫餅不給甜頭,還能言聽計從的信徒。請專業人士來洗也是一個辦法,隻是容易被鵲巢鸠占,到時候爲誰洗很難說。
看樣子很有必要找個邪教補上一課,若是取到真經,或許可以把傳銷和龐氏相結合,扶持人搞個基金,先撈上一筆,然後送給合作夥伴撈一筆政治資本……
冼耀文在腦子裏打了個鈎,再備注上待用二字。
他這邊過些天就要用到,宗教式肯定不趕趟,繼續思考,他能想到的比較柔和的方式是利誘法,在礦場引入享受型商品和服務,可口的食物、漂亮的衣服、酒吧、賭場、提供白人妓女的妓院等。
給每個礦工一本工資點數卡,每天收工時在上面增加當天勞動付出所獲得的點數,礦場所有的消費無須支付現金,隻需扣除點數卡上的點數,并設定一個信用額度,可以提前消費一定的點數。
按照黑人一貫的尿性,九成以上的礦工沒可能把點數留到兌現的那一天,每天不把當天所賺的點數花完,大概睡不了一個好覺,信用額度也不用說,每個月月初的一周内絕對能透支幹淨。
不用兩個月形勢就會變成大部分礦工都倒欠他錢,到時候隻要抓住敢欠錢跑路的礦工來個殺雞儆猴,再來點懷柔手段,其他礦工應該會乖乖幹活。
最好樹立一兩個正面典型,每天認真工作,獲得大批的點數,到月底兌現一大筆現金,礦場預支一部分工資,讓他們翻新房子,連着娶兩三個老婆。
平時再讓監工們苦口婆心勸一勸礦工,不要每天把點數都花光,學學那個誰攢下錢起房子讨老婆……
這樣一來,天天花得很嗨,等回過頭來一尋思發現自己什麽都沒有,想把屎盆子扣到礦場頭上的天光礦工無話可說。礦場隻提供商品和服務,但沒逼着大家去消費啊。
仔細捋了捋,冼耀文覺得利誘法完全可行,執行起來是麻煩一點,但一切都能站住腳,就算礦場暴露到外界也不用擔心,沒有太肮髒的東西,不虛外人窺探。
“亞當,在想什麽?”
冼耀文剛把思緒捋清,施夷光便來到他身前。
“在想這場雨要下多久。”冼耀文轉過身,看向施夷光說道:“以你的經驗來看,多久會停?”
施夷光湊到窗口往外看了一眼,“說不準,可能三四天,也可能七八天。先雷後雨唔濕鞋,先雨後雷水浸街,後生仔,唔好心急,會停嘅。”
冼耀文笑道:“你個鬼佬,天氣諺語都知道,教你白話的老師很上心啊。”
施夷光沒有順着話頭繼續,改而問道:“亞當,你很着急?”
“是的,我很着急,假如你房間的衛生和我的房間一樣,你大概也會着急。”
施夷光蹙眉,“不要說房間,我正在發愁晚上該怎麽睡。”
“哈,看來你沒有多少優待。”冼耀文幸災樂禍道:“我的助理已經在用硫磺水清理房間,你不介意可以到我房間打地鋪,我帶了睡袋,兩個人勉強擠得下。”
施夷光抛出一個白眼,“你的睡袋我想要,一起睡休想。亞當,我鄭重地告訴你,我是一名淑女。”
“了解。”冼耀文聳聳肩,說道:“淑女閣下,不知道你有沒有接受過烹饪培訓課?”
“當然。”
“恭喜,你非常榮幸地獲得給亞當爵士展示廚藝的機會,如果可以,主菜我想吃狒狒排,七分熟。”
“亞當,有時候我們要學會沉默是金,唔要口水多過茶。”
“哈哈哈,莉莉,你真是了不起的鬼佬。”
“半唐番。”施夷光怼了回來。
兩人隻是逗了兩句嘴便安靜下來,一人一邊倚着窗口聽雨。
雨一直下,不起風也無雷,到了午後,雨勢再次變大,密集的雨珠令人的視線不及七米遠,基比鎮的海拔雖然很高,但不合理的建築布局讓鎮中心的道路都被大水淹沒,水非靜止,而是湍急地流向低海拔,如此大雨,就是全副武裝也無法出門。
五個匪徒沒法送走,隻能暫時關在一間房間裏,由施夷光的兩個保镖輪流看守。
入夜後,施夷光借走了冼耀文的睡袋,但并未在他的房間打地鋪,這樣也好,方便他把手槍放在順手的位置。
臨睡前,他叮囑戚龍雀,隻要匪徒不找上他們,無論發生什麽都不用管。
隻要那個印度阿三不笨,就應該在酒店外面留有後手,哪怕沒有,一個人看五個,也是相當容易出現意外。
月黑雨疾夜,正是殺人時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