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生意,冼耀文輕車熟路。
他把赫本和自己要投入付出的一一交代清楚,并把價值精确到便士,以奧黛麗·女神系列爲中心,他把赫本的價值計算到百分之十九點幾,稍稍讓一步,最終定格在八二分成。
而影視和廣告代言的利益分配是三七分成,赫本拿七,冼耀文拿三。
利益分配談妥後,冼耀文在赫本的扭捏中給了她1000英鎊的簽約金,并申明這是對國際著名影星赫本女士的尊重。
沒有愛情的牽絆,兩人之間的相處仿佛更加自然。
當天,剛得了一筆大錢的赫本請冼耀文在倫敦的好地方玩了個痛快。
的确是好地方,都是赫本認爲冼耀文喜歡去的,遊樂場、女性服裝店、女性用品店,他真是喜歡的不得了。
翌日。
冼耀文來到牛津市的牛津大學,拜訪了陳威廉的朋友埃德蒙·勞夫林,之前請人家幫忙,不當面感謝一下說不過去,另外,他也順便看看自己捐贈的襯衣穿在誰的身上。
可惜,時間不湊巧,已是暑假,沒有一個華人留學生留在校内。有點失望,1950年的牛津大學生含金量還是挺高的,撈到一個就是賺到,這次不趕趟,下次再來。
等撒出去的錢獲利結算,他就要着手組建人才梯隊,主要盯着世界幾大名校,打造幾支高學曆、高智商的隊伍。
當然,手頭寬裕了,草莽當中也可以撈幾瓢,指不定能撈到一兩個媲美全旭的野狐禅。
正道也好,歪道也罷,能修仙的就是好道,隻不過高學曆的命中率高一點,挑出藏在金沙堆裏的石沙,剩下的都是金子,相反,草莽是從石沙裏篩金沙,雖說有篩出狗頭金的可能,但産出比太低,不劃算,不值得大舉投入。
在牛津四處行走間,他也探聽到了撒切爾的消息,這位叫瑪格麗特·羅伯茨的女士已經從牛津畢業,目前在約瑟夫裏昂食品公司擔任研究員一職,研究偉大的冰淇淋保存技術。
撒切爾在校期間就是牛津大學保守黨的主席,如今是工黨的傳統勢力範圍達特福德選區的保守黨女性候選人,她的政治之路已經開啓,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遇到贈她“撒切爾”姓氏的人。
女大六,金磚成雙對,其實,首相赫本也不賴。
回到倫敦,冼耀文第一時間封山閉關,泡圖書館、看報紙,分析保守黨和工黨未來十年的形勢,去接觸撒切爾自然要帶着贊助,那就意味着站隊,不要剛站好隊馬上迎來工黨劈頭蓋臉的痛擊,香港的生意還做不做了?
分析資料,累了就擺弄買回來的短笛,擺弄了兩次,寬慰自己一寸強一寸強,重新買了個長笛,總算能毛手毛腳撫弄“亞麻色頭發的少女”。
一日,他以長笛充箫憑窗吹奏《鹧鸪飛》,冼耀武叼着香煙來到他身前,雙手捂着耳朵。
他正陶醉,一首曲子吹罷,才肯搭理冼耀武。
“這副死樣,我吹得很難聽?”
“很難聽。”
“不懂欣賞。”冼耀文啐一口,把長笛擦拭幹淨放進盒子,帶着冼耀武來到書桌前,拿起兩張紙遞給冼耀武,“瑪格麗特·羅伯茨,保守黨黨員,正在沖擊下議院的席位,後面你要跟她接觸一下。”
冼耀武接過紙,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大哥,爲什麽要接觸這個女人?”
“有些事情你在下面跑斷腿都沒法辦成,但對上面的人來說,隻要放句話就能實現。不管是兼職警察還是下一站,你想往上走都需要高層人脈。
親近保守黨,伱就能貼近倫敦的保守黨人脈,倫敦有人幫你發話,加上在香港使勁,你的路能走得一帆風順。”
冼耀武愣了愣神,“大哥,這種事情你來做不是更好?”
冼耀文擺擺手,“耀武啊,一條船行駛在海上,或許運氣好一直風平浪靜,或許運氣不好,今天遇到大風浪,明天觸礁,人力有窮,下一步會怎麽樣,不是每一次都能預測的。
對我們冼家來說,最好的辦法是多幾條船,你坐英國船,我坐美國船,将來有可能讓佩佩坐國内的船,這樣一來,即使風浪再大,船也不可能都翻了,隻要有船在,我們冼家就能延續下去。”
“分散下注?”
“對,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裏。”
“大哥你一早就想好了?”
“走一步看一步是無頭蒼蠅,人走路,走一步至少往前看三步。”冼耀文擁住冼耀武的肩膀,“非洲之行是你最後一次直接參與動武,再往後,你隻要動腦和動嘴,上不得台面的事就不要直接參與了,‘爲生民立命’才是你的行爲準則。
上回我跟你說的爲石硖尾的孩子教育問題發聲,等回到香港就可以着手辦了,你張嘴,讓佩佩響應你張開錢袋子,用錢堆出你的善名。”
冼耀文重重拍了拍冼耀武的肩膀,“以後做事不要太孟浪,格調品味也提高提高,雞檔、夜總會就别去了,大哥會幫你在幽靜的地方蓋棟洋房,再幫你弄艘大遊艇,想換換胃口嘗嘗鮮,可以招呼電影明星、歌伶,她們比較懂事,知道把嘴閉緊。”
冼耀武被冼耀文說得面紅耳赤,“大哥,我又不是……”
“别解釋。”冼耀文擺擺手打斷冼耀武的話,說道:“我跟你從小睡一個被窩,你什麽德行我會不清楚?”
“嘿嘿嘿。”冼耀武一陣尬笑。
“别傻笑,跟我說說那個鍾潔玲,有沒有戲?”
冼耀武點點頭,“我覺得有,她已經沒有剛開始那樣煩我了。”
“鍾家還不錯,你繼續努力,要是搞不定,我可要在倫敦給你物色洋婆子了。”
“大哥,别,我能搞定。”
“嗯,自己出去轉轉,路過前台幫我訂兩束鮮花,明天早上要。”
……
翌日。
6月21日。
冼耀文離開英國的前一天。
之前,蔡金滿給他的信中提到她大哥蔡光耀正在倫敦參加律師資格考試,他打聽到今天是頒發律師資格的日子,于是來到中殿法學協會的宴會大廳,打算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遇到大舅哥。
他的運氣不錯,在一叢叢司法假發之下,他看見一男一女兩個黃皮膚的腦袋,男的比較好認,他隻是看了一眼就認出是蔡光耀,女的娘惹特征比較明顯,他大膽地猜測是阮玉芝。
靜靜地等待頒證典禮完成,他從戚龍雀手裏拿過鮮花,屁颠屁颠地朝着大舅哥小步快跑。
拿到律師資格的蔡光耀心中十分喜悅,在英國四年有餘,終于完成求學之路的最後一步,下一步便可以返回新加坡打出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頓時躊躇滿志。
蔡光耀激動地握着阮玉芝的手,深情說道:“芝,我們要回去了。”
阮玉芝溫柔地笑道:“光耀,你想好怎麽跟家裏說我們倆的事了嗎?”
他們兩個三年前私定終身,瞞着家裏在英國偷偷注冊結婚。
“我家裏不會反對,我相信伯父伯母也不會反對。”
“伯父伯母是誰?”阮玉芝狡黠一笑。
“呵呵,爸媽。”
“我們今天就回康沃爾……”
“抱歉,打攪一下。”不等阮玉芝把話說完,冼耀文已經站在兩人身前,遞出手裏的鮮花,“恭喜兩位拿到律師資格。”
被女士優先的阮玉芝接過鮮花,迷茫地看了蔡光耀一眼。
蔡光耀瞟一眼遞到他眼前的鮮花,目光看向冼耀文的臉,“先生,我們以前認識嗎?”
“我想我們是第一次見面,不過以後會經常見面。”冼耀文笑着說道:“大哥你好,我是耀文。”
“冼耀文?”
“是的。”冼耀文又把手裏的鮮花往前一送,“恭喜大哥。”
再次聽到“大哥”的稱呼,蔡光耀忍不住蹙眉,小妹的信裏提過求親之事,也提過她和冼耀文認識的過程,他覺得太過草率,正有想法回到新加坡勸小妹和家裏慎重考慮,可他沒想到居然會在倫敦和冼耀文見上面。
他接過鮮花,道了一聲謝,“冼先生,有沒有時間找個地方聊幾句?”
“這裏離河岸街很近,我們可以到那裏找一家咖啡館。”盡管有了熱臉貼冷屁股之嫌,冼耀文依然保持滿臉笑容。
“好。”
河岸街南。
在英國曆史事件火藥陰謀中留下濃重一筆的“狗和鴨”小酒館隔壁,有一家叫“法官和陪審員”的咖啡館,冼耀文和蔡光耀、阮玉芝兩人相對而坐。
“冼先生,你真喜歡金滿?”
“大哥,你一定清楚李家在新加坡的地位,事實上,我和李家不熟,隻是機緣巧合李成智欠了我一個小人情,我就挾恩圖報,讓他當我的媒人。”冼耀文稍稍頓了頓,“我是個生意人,清楚該怎麽樣做才會讓利益最大化,李家的人情,我完全可以用在更要緊的地方。
大哥,你别怪我說話太直接,伯父隻是一個小職員,又喜歡打牌,伯母好一點,經營一棟店屋的床位,還是多個銀會(類似呈會)的會頭,生意搞得不錯,聽着也比大耳窿光彩一些。
我在香港、東京、新加坡、紐約、倫敦都有生意,勉強稱得上年少有爲,大哥你說,我爲什麽要對金滿費盡心機?”
冼耀文的話不中聽,但蔡光耀聽着是這麽個理,自家知道自家事,好像自己家真沒有什麽東西值得冼耀文費盡心機惦記。
頓時,他對冼耀文的抗拒心理減弱了不少。
“金滿在信裏說你要在新加坡起屋,是打算留金滿在新加坡?”
“不會,我已經讓人在香港起一棟騎樓準備當作我和金滿的新居,金滿會跟我在香港住一陣,然後跟着我回新加坡。
大哥,是這樣的,我仔細研究了新加坡的經濟模式,當前,英國依然非常重視新加坡的轉口貿易發展,新加坡的對外貿易中有90%到95%屬于轉口貿易,轉口貿易雇傭了70%左右的勞動力,單一畸形的轉口貿易經濟使新加坡嚴重依賴國外市場,深受國際市場及國際資本的波動影響。
轉口貿易給新加坡帶來了繁榮,促進了交通設施的建設、加工工業的發展以及金融投資的活躍,不過,轉口貿易的繁榮缺乏牢固的經濟根基。
自從戰後,國際上對天然橡膠的需求斷崖式下降,新加坡的轉口貿易減少了六成以上,這導緻新加坡的失業人口增多,社會底層,特别是最近兩年抵達新加坡的新客生活比較困難。
工業水平嚴重滞後;人口數量急劇擴張,失業、房荒嚴重;東南亞各國都在尋求獨立,等獨立後,各國一定會出台貿易保護政策,新加坡的自由貿易會受到嚴重的挑戰。
新加坡的對外貿易之中大約一半是橡膠和錫米,橡膠來自馬來亞,錫米主要來自印尼,後者已經獨立五年,爲了改善貿易結構,印尼正在着手把出口口岸從新加坡轉入印尼,與别的國家直接貿易。
短期看,影響并不大,但是從長期看,一旦印尼完成‘轉入’,新加坡的出口貿易就會面臨嚴峻挑戰。”
冼耀文呷一口咖啡,接着說道:“獨立的火焰已經在世界各地點燃,英國頹勢已現,馬來亞的獨立指日可待,獨立之後,新加坡将何去何從?
我不是新加坡人,對政治走向不太關心,但對經濟走向有自己的猜測和判斷,處在英聯邦之内時,新加坡的最大作用就是出口貿易,英國不會想着發展新加坡的工業,獨立後呢?”
轟轟轟!
冼耀文的話一句接着一句在蔡光耀的腦中爆炸,他是一個對政治有想法的人,回到新加坡,他會尋找律師的工作,也會尋求實現在政治上抱負的機會,他沒想到在倫敦聽到一個非新加坡人談新加坡的問題,而是從他沒想過的經濟角度爲切入點。
“耀文,新加坡該怎麽發展工業?”
冼耀文故意滿是疑惑地看了蔡光耀一眼,“大哥回去以後也想做生意?”
“我不會做生意,回新加坡後隻會做律師,我隻是想聽你說一說。”蔡光耀解釋道。
“說到律師,我還是挺了解這個職業的,因爲我弟弟就在香港一家律師樓實習。在新加坡的時候,我有委托黎覺與王律師館的王長輝做過幾筆業務,下委托之前,我打聽過這家律師館,都說它在新加坡是數一數二的,大哥若不嫌我多事,我可以給王長輝打個電話。”
“耀文,你弟弟也是律師?”
“現在還不是,以後會跟大哥是同行。”
“這樣。”蔡光耀點點頭,“黎覺與王律師館的确是一家非常好的律師館,如果耀文你方便的話,還請幫我聯系一下。”
蔡光耀不是死闆之人,他一個剛剛拿到律師資格的菜鳥可沒有選律師館的資格,能有人收他就不錯了。
雖然他和芝的成績不差,新加坡本地的報紙一定會報道他們兩人回歸和取得優異成績的消息,但僅憑報道不太可能成爲他奇貨可居的籌碼,有人介紹他去知名律師館,他自然求之不得。
何況,介紹人還是自己的未來妹夫。
“大哥,請放心。”冼耀文颔了颔首,心知人情賣到位了,他把話題轉回到工業上,“假如馬來亞獨立,又假如把新加坡當成一個獨立的個體來看待,新加坡的轉口貿易大概隻會剩下馬來亞,僅憑這麽小的量能讓百萬新加坡人填飽肚子嗎?
我想答案是否定的。
大哥應該清楚馬來亞以什麽人種爲主,如果馬來亞獨立,掌握話語權的會是什麽人種?
我想,絕對不會是華人。
新加坡呢?
華人占據着人口比例、經濟話語權的優勢,政治上除了英國人,也是華人的話語權最大,新加坡和馬來亞之間好像有了一個不太好調和的隐含矛盾,假如馬來亞獨立,掌控一切的英國人離開,新加坡如何在馬來亞自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