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早上剛上班,花社的成員們每人手捧一杯咖啡,聽站在一塊移動黑闆前的冼耀文講述《花花公子》的定位。
隻見冼耀文手裏拿着一支粉筆指着黑闆上的三個單詞Men、Women、Sexy,Sexy的“Y”用不同顔色的粉筆書寫,以讓人一眼就看明白這是單詞組合。
“一個男人看見一個陌生女人,第一反應是看臉、看胸、看臀,無論看什麽,關注的是性感,不會去思考女人是誰,做過什麽,有何偉大之處,如果女人不夠性感,男人會失去了解女人的興趣,除非不得不了解。”
冼耀文在Sexy下面畫了兩道線,面對着衆人笑道:“在女人方面,男人一直都是膚淺的,我相信反過來也是一樣。阿波羅和達芙妮、丘比特和普緒克、帕裏斯和海倫、羅密歐和朱麗葉,一切美好的愛情故事都有一個主要特征,男主角和女主角都長得很好看。
或許也有例外,一百多年前,一位叫西奧多·蘭特的商人,可能是加利福尼亞或者賓夕法尼亞人,他是哪裏人不重要,隻要是離墨西哥足夠遠的州就行。
蘭特千裏迢迢趕到墨西哥,千辛萬苦找到一位名叫茱莉娅·帕斯特拉娜的女人,茱莉娅這個名字很美,但她長得奇醜無比,蘭特找到了茱莉娅,向她求婚,帶她離開了恍如地獄般的家鄉,帶她環遊世界。
這個故事聽起來很美好是不是?”
凱西說道:“不,我知道這個故事,它一點都不美好,蘭特組建了馬戲團,去世界各地表演,蘭特在馬戲團的宣傳詞寫着‘世界上最醜陋的女人’,茱莉娅是他的賺錢工具。”
冼耀文沖凱西點了點頭,“凱西,謝謝你的發言,你的發言破壞了我的發言,幹得不錯。”
冼耀文的話讓衆人會心一笑。
“對美好事物的追求是人類的本能,假如誰隻對醜陋的事物感興趣,他不是變态就是别有用心,就像是西奧多·蘭特。我們的雜志将會被擺在報刊架上售賣,如何讓我們的目标讀者一眼就從幾百本雜志當中選中我們?”
冼耀文在Sexy下面又畫了一道線,線頭延伸,連接到Women,随後又在線條下面寫下一個單詞“Beautiful”。
“我相信在場的各位會賦予我們的雜志豐富的内涵,其他男性雜志所關心的打獵和釣魚,我們不會去關心,我們要談論的是爵士樂。”
說着,冼耀文嘴裏哼起《Begin the Beguine》,雙腳點擊地闆,身子扭動,跳起了爵士舞,跳了幾個節拍止住,接着說道:“雞尾酒,畢加索,海明威,我有一個不錯的計劃,我們邀請一位性感的女演員或女模特去采訪海明威,和他談論《喪鍾爲誰而鳴》,問一問蕾納塔的原型是誰。
如果你們當中此時有人的腦中在疑問蕾納塔是誰,那我就要責怪自己怎麽讓伱們面試通過的。”
在衆人的笑聲中,冼耀文又在黑闆上寫下一個單詞“Prevalent”。
“我們每一個人都要清楚地了解當下的流行話題,并預測下一個月即将會流行的話題,我們的雜志要做的就是制造與引領流行話題。
在倫敦,我見到一種新的音樂形式Skiffle,不是早期爵士樂,英國佬解釋爲噪音爵士,它融合了爵士、布魯斯、民謠的一種綜合風格,經常使用自制的或者自己修改的樂器。
噪音爵士對技巧的要求相對不高,又可以泡妹子,在倫敦的學校裏冒出大量的小樂隊,誰知道在這些小樂隊裏面會不會誕生偉大的樂隊,伊麗莎白、丘吉爾、紅狐、甲殼蟲,誰知道叫什麽鬼名字……”
冼耀文聳了聳肩,接着說道:“世界正在往膚淺的方向改變,現在、未來,時代的印記可能是一首歌、一部電影,二十年,三十年之後,或許我們回憶現在會從一首歌開始。見鬼,該死的賓·克羅斯比,《白色聖誕節》賣得太好了,好多人大概就是這首歌。”
又是笑聲,這一次是哄堂大笑,在場的大部分人都喜歡冼耀文的發言,他們預感到自己在花社的職業生涯會非常輕松。
“我們要關心音樂、電影,我們還要關心體育,上個世紀客運鐵路的發展讓體育聯賽興起,現在,飛機又提供了新的可能,紅襪隊會飛過來讓我們踢屁股,辛普森,去看比賽的時候記得幫我扔兩個酒瓶。”
在紐約罵紅襪隊屬于政治正确,各種極端組織正活躍的年份,誰敢在紐約街頭穿紅襪隊的隊服,一個不好就會身首異處。
辛普森笑着說道:“啤酒還是威士忌?”
“随意。”冼耀文聳聳肩,繼續說道:“有一個對我們非常壞的消息,電視機的價格已經降到75美元,這就意味着我們将要面臨的競争對手不僅是其他男性雜志,還有該死的電視台。好消息就是我們同時知道電視機生産企業、電視台的股票将會迎來大漲。”
冼耀文又在黑闆上寫下“Share”這個單詞,“我們的雜志會給讀者傳達音樂、電影的信息,也要教他們如何調制雞尾酒,如何迷倒女人,說話方式、穿搭,等等。
同時,我們也要告訴他們如何購買股票,泡妞是一項需要資金支撐的運動,女人喜歡浪漫,不喜歡錢,然而每一種浪漫都需要花錢。
嗯,辛普森大概是個意外,他隻需要下班回到家對他妻子說:親愛的,我的肚子今天又減掉兩磅,他妻子會覺得世間最浪漫的事不過如此。”
“哈哈哈!”
又是哄堂大笑,就是笑點來源的辛普森也是忍俊不禁。
有些人之間不乏眼神和語言交流,紛紛表達對冼耀文“I Like”的情緒。
随着時間的推移,冼耀文從音樂、電影、文學、體育,一直說到高端時尚、飲食、生活方式、時事等内容,基本定下了《花花公子》高端男性雜志的格調。
雜志每一期都會采訪一位重量級的男性,比如第一期的裏根就會緊扣“時尚總統”進行内容的發散,把對裏根的采訪盡量圈禁在時尚和政治。
冼耀文和鄭慧娴所說的并非玩笑話,關于裏根,他打算深入合作,先塑造其時尚總統的形象,然後讓其成爲“GoodLuck”總統系列的形象代言人。
他從未改變“做雜志爲賣産品”的初衷,隻是《花花公子》将囊括更多的産品,承載更多的野心,襯衣隻是第一步,它會打通雜志、電影、音樂、政治,他心中已經定下名字的影片《浪漫總統·克林頓》,并不隻是爲了開一個孤芳自賞的玩笑。
一段漫長的獨白後,冼耀文在黑闆上寫下“Man”這個單詞,寫完,他擡手扇了扇鼻前的空氣,感謝女權萌芽的出現,感謝雜志屬于創意性産業,感謝當下沒有公衆場合不許抽煙的觀念,不論男女,花社的每一名成員都會抽煙,他在說話時,辦公室的白霧就沒斷過,劃火柴的聲音,Zippo打火機的聲音,時不時就會響起。
[鄭重聲明:無不良導向,我隻是還原五十年代美國雜志行業職場的真實面貌,這個行業的從業者不抽煙的真不多。事實上,那些年代的腦力勞動者抽煙率很高,林徽因就是煙鬼加酒鬼。嗯,舉例林徽因隻是因爲她的形象反差比較大,更具震撼性,林粉求放過。]
“男性雜志自然是給男人們看的,所以,我們雜志表達的觀點都會以偏向男性爲主,隻有在比較特殊的時期,才會往女性的方向偏移,比如二二八婦女節、三八婦女節還是五月份的母親節。
或許有人會問,爲什麽一份男性雜志需要你、你、你……”
冼耀文從一個個女職員身上點過,然後又在黑闆上寫下“Playboy”,“A Playboy Lifestyle,整天尋歡作樂的生活方式,這是我們雜志的座右銘。”
邁開步伐,冼耀文穿梭于衆人之間,“白天工作了一天,晚上回到家收聽NBC的廣播節目,周末不出門,不是整理花園就是陪他的琳達(五六十年代美國流行給母狗取的名字),沒有社交,不會花言巧語,這樣的男人會是女士們喜歡的類型嗎?
我想答案是否定的,這樣的男人會非常讓人放心,但非常乏味,如果讓女士們選擇,她們大概情願陪伴自己的愛狗。”
他在凱瑟琳的身前駐足,“凱西,你的狗叫什麽名字?”
凱瑟琳厭惡地說道:“我讨厭狗。”
“哇哦,真是太遺憾了,你應該從現在開始喜歡狗,有時候狗比男人管用。”冼耀文聳聳肩,繼續往前走,“人是一種非常複雜的動物,臉上時刻戴着面具,面對不一樣的人,就會換上不一樣的面具,同性、異性、愛人、家人、自己,太細緻的我們不用去剖析,成本過大,得不償失。
男人在面對同性和異性時,會有兩張不同的面孔,男人眼中的男人和女人眼中的男人是不同的,男人和女人所認爲的完美男人也是截然不同。
毫無疑問,職場存在性别歧視,女性想走上管理崗位要比男性艱難,所以在工作過程中,大部分男人需要面對一個男性上司,回到家又要面對另外一個BOSS,白天面具、晚上面具,不斷切換,日複一日……”
冼耀文攤了攤手,“很少有男人能長久堅持,某一天,他們會來到臨界點,扯掉面具大吼大叫,凱西,你想我怎麽樣,啊?砸牆、摔杯子、打人,一切不美好的事情都會發生。”
凱瑟琳吐出一個煙圈,順便給冼耀文一個白眼。
“今年是1950年,我希望1975年或者1980年,有一個剛剛成長起來的作家這樣寫道:自從我記事以來,花花公子就是美國人生活的基石,我認識的每個男人和男孩都看花花公子,有的男人,像我爸,會假裝不看。
我認識的每個男孩的爸爸,都有一個隐藏男性雜志的小窩點,爸爸們以爲那裏無人知曉,而孩子們其實一清二楚,每隔一陣子,我們會把爸爸的雜志拿出來交換。”
冼耀文走回黑闆前,面向衆人,“逃避、放松、享受,這就是我們雜志要獻給每一位讀者的禮物,人生無法避免佩戴面具,但可以輕松一點。
Playboy,追求享樂的男人,男人眼中的完美男人的生活方式,這就是我們雜志的内容核心。”
冼耀文的話音未落,掌聲和歡呼聲就在辦公室内炸響,他的話說到不少男人的心坎上。
點燃雪茄,安靜吸上幾口,等喧嚣熄滅,他坐到一張辦公桌上,用低沉且富有磁性的聲音說道:“我們回到職場性别歧視的話題,我不管其他地方怎麽樣,在花社,沒有性别,男人、女人,沒有物種區别,人、狗、貓、白蟻,什麽都無所謂,一切以功績論,做得好,升職加薪,做不好,解雇。
女士們,沒有歧視,也就意味着沒有特殊照顧,所有人的福利和假期隻取決于職位,不論性别。
事實上,我在給各位制定薪水标準的時候,隻考慮了能力,根本沒有考慮性别,如果你發現有人和你同工不同酬,隻能說明你在我眼裏不如另外一個人,無關其他。”
冼耀文拍了拍手,“OK,關于歧視就這麽說,如果有哪位男士無法忍受與女士同工同酬,可以給我遞辭職信;如果有哪位女士覺得應該受到特殊照顧,也給我遞辭職信,我是Boss,不是PaPa。”
略作停頓,給他人留出消化的時間,冼耀文指了指黑闆上的“Sexy”和“Beautiful”兩個單詞,“我們把話題返回到‘如何讓我們的目标讀者一眼就從幾百本雜志當中選中我們?’,就像我說的愛情故事,每個人隻會對長得好看的人的愛情故事感興趣,不會有興趣閱讀一個醜人之間的愛情故事。
封面就是一本雜志的面龐,我們雜志的封面一定要漂亮,一定要奪目。”
說着,他招了招手,楊蕾孟立馬上前遞給他一本月曆,他接過,把月曆上的裸圖亮給衆人看,“誰告訴我這個人是誰?”
圖片不大,引得衆人伸長脖子猛瞅。
沒一會,辛普森就試探性地問道:“瑪麗蓮·夢露?”
“Bingo,就是她。”冼耀文打了一個響指,“7張照片,不穿衣服,報酬隻有50美元,不得不說湯姆·凱利做了一筆好生意,辛普森,你去拜訪夢露女士之前,聯系湯姆·凱利,把照片的版權從他手裏買回來,1000美元是我的底線,他如果獅子大開口,告訴我。”
“OK,Boss。”
冼耀文把月曆拍到黑闆上,大聲說道:“各位,瑪麗蓮·夢露就是我選中的第一張面孔,她穿或者不穿,笑或者哭,跳或者爬,不管怎樣都可以,我隻要每一位看見的男士撈60美分買下我們的雜志。
7月1日,我們的雜志出第一期六月刊,我的目标不高,第一期隻要賣出63萬份就算成功……”
不等他把話說完,一陣質疑的倒吸冷氣聲響起。
冼耀文笑了笑,“各位,理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63萬份,隻要實現,每個人的周薪增加10%,超出部分每多2萬份,周薪增加1美元,請爲你們的電視機、洗衣機、汽車、花園努力,上帝保佑你們,散會。”
63萬份并不是遙不可及的夢,當下美國人口超過1.5億,《花花公子》的潛在客戶大幾千萬,隻要鋪貨到位,就算雜志内容是一坨狗屎,光憑封面就能達成銷售目标,隻不過内容不行不用奢求下一期的銷量。
會議結束,辦公室裏各司其職,一個個忙碌起來。
冼耀文把韋伯斯特和幾個對接過印刷的人叫到樓道裏讨論雜志的用紙問題,他對雜志的要求是精益求精,經過讨論,定下了封面銅西卡,内頁采用銅版紙和壓光紙相結合的方案。
沒說的,這幾乎是大量發行印刷物的最高配置方案,再往上就可以打上精裝版的标簽。
一通計算,假如《花花公子》以60美分的發行價售賣,除掉發行商的分成、終端銷售的利潤、人工場地成本、IRS的打劫,一本雜志能留在花社賬戶上6.7美分左右,約合每10萬份的純利6700美元,用點合理避稅的手段,這個數字應該可以變成7000美元,不錯的利潤。
冼耀文内心的終極目标是600萬份,如果能實現,年發行純盈利可以達到504萬美元,加上廣告收入,這個數字完全可以乘以2.4,盈利可以說相當可觀。
當然,這個美妙的數字大概跟他沒多大關系,短則三五年,長則七八年,花社就會走完上市、被兼并的曆程,即使到時候他還保留一點股份,應該也已經失去控股權,隻能安心當一個太平股東。
前景一片美好,眼下卻是有點糟糕,前期冼耀文給鄭慧娴的資金還足以應付花社這一周的薪水,下一周的薪水卻是算上他個人的錢都有點捉襟見肘,加上每天都會寄到,積少成多的賬單,花社以及他個人爆發财政危機。
盡管如此,他并沒有太放在心上,白天正常上班,下班後一個人正常加班,當簡過來搞清潔時,他還在往外面打電話。
“布法利諾律師,我是亞當·赫本,從曼哈頓西村花社打過來,我想邀請你成爲花社的法務……是的,我知道你是國際卡車司機兄弟會的法務,需要經常飛往華盛頓,我很有誠意邀請你,讓我們約個時間見一面……後天下午我都有空,OK,我在辦公室等你。”
挂掉電話,冼耀文看向一直在他身邊晃悠的簡,笑道:“簡,你是故意的嗎?勾引我?”
……
新年快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