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耀文肯定地點點頭,“是的,所以,不要改變昨晚的意義,你繼續去赴約,下一次,你還想重複昨晚的浪漫,打給我。”
“亞當,你真是個渾蛋。”
簡跳下沙發,快速走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站到蓮蓬頭下沐浴。
她隻是對“S”憤慨,并不是要跟冼耀文翻臉,實際上,她非常清楚冼耀文昨天發出邀請的含義,都市飲食男女,互相看對了眼,來上一次約會,坐在一起聊一聊,隻要感覺不錯,晚上打一場友誼賽是題中應有之義。
這僅僅是自我滿足的消遣行爲,等同約陌生人來一場芭比Q、鬥牛或紅浪漫之旅,與愛情沒有半毛錢關系,隻不過冼耀文在餐廳、酒吧、酒店的表現都令她十分滿意,她難免得隴望蜀,想着把平行線掰彎,從一條跳到另外一條。
等她渾身清爽地從衛生間出來,立即捂住嘴巴,連連驚呼不敢置信,腳下的步伐加快,走到剛才她窩着的沙發前,拿起搭在沙發靠背上的粉色一字肩窄裙,貼在身上比畫了一下,尺碼絲毫不差,就是裙子特色的窄收腰也是按照她的腰來。
陶醉片刻,等不及穿上,她又拿起一雙亮黑色的小貓跟鞋,她總感覺自己的身材比例不是太好,需要高跟鞋進行修飾,但她非常不适應穿高跟鞋,每次都被折磨得夠嗆。
小貓跟鞋兼具了平底鞋及高跟鞋的優勢,輕踏腳步舒适沒有壓迫感,同時又能讓身姿纖細有型,對她這樣的人非常友好,隻是小貓跟鞋剛剛開始流行,價錢不便宜,她還沒舍得買。
“亞當,伱發現了?”她轉身,看向站在窗前的冼耀文。
冼耀文回過頭看了一眼,“鞋子?”
“嗯哼。”
“昨天晚上,你用腳幫我那個的時候,我感覺到你的腳背有點厚,穿高跟鞋一定非常難受。”
“Bitch。”
簡甜蜜地啐上一口,把腳套進鞋子試着走了幾步,她的心情變得更好,鞋子合腳舒适,跟她也很搭。
品味完第二驚喜,她又從沙發上拿起一個超大的首飾盒,打開盒子,裏面靜靜地躺着一套鑽石配祖母綠寶石全套首飾,她正要一蹦三英裏高,冼耀文的涼水非常及時地潑到。
“不便宜,但沒有你想象中的貴,假的。”
簡聽到這個話,心裏并沒有失落之感,反而松了一口氣,“亞當,你差點吓到我,很貴吧?”
“隻是一點小禮物,不用問價格。”
冼耀文心裏清楚,即使他不說,按照女人的本性,不出三天,簡也會打聽到價格,說價格太過直接赤裸,還是等她自己去打聽。
簡拿起項鏈美滋滋地在手裏端詳着,嘴裏一邊問道:“你是怎麽做到的?我是說這個時間,服飾店、首飾店都還沒開門。”
“我有鈔能力。”
“史蒂夫·羅傑斯還是克拉克·肯特?”
“布魯斯·韋恩。”
“好吧,我的蝙蝠俠先生,你的禮物我收下了,下一次定在明晚怎麽樣,我想給你一個驚喜。”說着,簡把驚喜一件接着一件穿戴到身上。
“明天你幾點下班?”
“九點。”
“那你明天上午有時間?”
“什麽?”穿戴整齊的簡走到冼耀文身邊。
“昨天我已經告訴你了,我是做雜志的,我看中你了,想讓你當我的雜志七月期刊的封面人物,如果你有興趣,我們明天早上談一下細節。”
簡似笑非笑道:“這是你給我的另一個驚喜?”
“不算,我把工作、私生活分得非常清楚,我是真的覺得你合适,你能拿到的報酬最多30美元,但會有其他好處,也可能給你的生活帶去一些煩惱,總之,明天再聊,OK?”
簡點點頭。
吃過早餐,兩人各走各路。
還不到上班的點,冼耀文已經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手指在鍵盤上紛飛,構思着雜志第一期的策劃案。
由于星期六是猶太人的安息日,使得吸血鬼紮堆的猶太人最早提出雙休的概念,也使得反猶太的亨利·福特提出“5天+40小時工作時間”時,沒有多少猶太人站出來阻撓,當福特的第一堆火點燃,随着季風,星星之火蔓延到整個美國,曆經一次次要求改善工人待遇的大罷工,福特模式在全美各處被複制,并正在寫入法律中。
當然,這種事不太可能最早出現在邪惡的美帝國主義,《漢書》早有記載“朝奉五日”,早在漢代就搞雙休了,美國隻是拾人牙慧罷了。
花社現在是随大流朝九晚六,冼耀文想要改改。
八點五十五,當其他三人抵達辦公室時,他立即召開花社第一次非正式會議。
“在開工之前,我說三件事,第一件,從明天開始,我們改爲彈性工作時間,把一個月劃分爲四周,工作計劃一周一訂,除了開會時,參會的人必須在,其他時間,你們沒有規定的上下班時間,幾點上班,幾點下班,你們可以自行安排……”
不等他的話說完,辛普森和韋伯斯特大聲發出歡呼。
歡呼過後,辛普森不敢置信地問道:“Boss,你說的是真的?”
“千真萬确。”冼耀文笑着壓了壓手,“聽我接着往下說。我們采用黃紅牌制度,黃牌爲警告,紅牌爲出局。一次沒按照工作計劃完成工作得一張黃牌,半年内得到兩張黃牌,得紅牌直接出局,上半年和下半年各拿一張,年底進行評估,最輕的後果影響加薪升職,最嚴重的後果還是出局。
當兩個人面臨職位競争時,黃牌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考核數據,黃牌越多,機會越少。”
“老闆……Boss。”鄭慧娴舉手說道:“工作計劃會怎麽安排?”
“這個問題問得好,你們三位都有相關的工作經驗,一本月刊的雜志會有多少工作,你們能算得出來,我可以保證分配到你們每個人身上的工作量不會比你們之前經曆得更多。”
冼耀文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我需要你們這裏,不是讓你們做體力活,花社不追求工作強度,隻追求格調、創意、享受生活,你們開心,才能傳遞給讀者開心。
在澳大利亞的洛特尼斯島生活着一種短尾矮袋鼠,我認爲它們是地球上最快樂的動物,我們花社的企業形象、吉祥物都會是短尾矮袋鼠,我們花社的企業精神是快樂。”
冼耀文冁然一笑,“快樂,發自内心,來自心底的最深處,美食能觸發快樂,所以,應季采購世界各地的美食作爲福利發放,将會是花社收支平衡後的常态。
友情和愛情使人快樂,花社将來的分工會非常細緻,以工作小組爲單位,每個小組會負責不同的工作内容,小組長與組員之間的領導與被領導關系不會太明顯,加薪、福利、懲罰往往是整個小組一起,同事之間的競争關系可以淡化一點,多建立友誼。
花社不會禁止同事之間的愛情,我很願意看到夫妻一起在花社工作到退休,但我又不得不奉勸一句,找伴侶最好不要找同事,白天在一起工作,晚上在一起生活,沒有一點私人空間,時間一久,一定會令人窒息。
大家最好接受我的勸告,不要因爲我的年紀而輕視,韋伯斯特你可以向鄭打聽一下香港的婚姻制度,辛普森,你等我說下一條。”
冼耀文指了指辛普森,接着說道:“忠誠使人快樂,對花社的忠誠,對家庭的忠誠。我對花社充滿信心,花花公子一定會成爲全美最暢銷的男性雜志,你們在今後的工作中會有許多機會接觸到長相優秀的異性,他或她爲了一篇文章、一張照片,會主動幫你們脫褲子;
每當這個時候,請一定牢記忠誠,特别是對家庭的忠誠,考慮清楚一旦抵禦不住誘惑會失去什麽。”
冼耀文停頓了一會,給三人充分的消化時間,這才接着說第二件事……
十五分鍾,三件事說完散會,大家各忙各的。
冼耀文到了樓下的卡連特叫了杯咖啡,找餐廳老闆聊了聊簽單的事情。
但凡是花社的職員在餐廳消費都可以簽單,每人每個月5美元的額度,超出部分從薪水中扣除。
卡連特的咖啡賣10美分一杯,理論上可無限續杯,即使一天的工作時間都在餐廳度過,也僅需買兩杯咖啡,20個工作日天天如此,總計花費4美元。
當然,天天如此是不可能的,偶爾思路受阻或搞個頭腦風暴到樓下坐坐,其他大部分時間還是會待在辦公室裏,5美元是冼耀文精确計算過的數字,喝咖啡之餘,還夠吃兩三餐簡單的工作餐。
簽單之事一拍即合,餐廳老闆非常樂意接待一批固定的客人,哪怕消費不會太多,但可以給餐廳彙集人氣。
端着咖啡在露天的位子就坐,冼耀文翻着餐廳的電話簿,從中找尋一個個所需的商家号碼。
鄭慧娴的大管家之位是趕鴨子上架,不少事情她都沒有考慮到,茶水間隻有一個咖啡壺,要添加一點家什,還需要聯系文具供應商,零零碎碎的事,他都得操心起來,不可能等到人員都到位讓負責的人執行。
十點,鄭慧娴下來通知有兩個人過來面試,兩個都是女人,其中一個還是華人。他讓鄭慧娴先把華人叫下來,面試地點就定在露天咖啡座,氛圍輕松點。
不一會工夫,鄭慧娴引着一個女人向他走來,到了咖啡座,不等鄭慧娴說什麽,女人已主動向他打招呼。
“嗨,我是吉納維芙·楊。”
“亞當,請坐。”
看臉,看舉止以及剛才走路的姿勢,冼耀文從女人身上看不到太多的東方氣息,卻能看出從小被教育的儀态痕迹,女人的家世應該不差。
等女人坐下,他改用國語問道:“你有中文名嗎?”
“我叫楊蕾孟。”
楊蕾孟一開口就是天津煎餅味,給她中文啓蒙教育的一定是天津人。
“我叫冼耀文,花社的老闆,把你的簡曆給我看看。”
大概是第一次出來面試,楊蕾孟有點緊張,遞簡曆時,手有點哆嗦。
“不用緊張,你就當是我們兩個同胞之間閑聊。”冼耀文接過簡曆,嘴裏寬慰道:“我是廣東寶安人,你是哪裏人?”
“浙江吳興。”
目光放在簡曆上,冼耀文随意說道:“年少時在天津生活?”
“不是,我的母親在天津出生,我的中文是她教的。”
“喔,你在美國出生?”
“瑞士日内瓦。”
“日内瓦?”冼耀文稍稍想了一下,“所以,你的名字源自雷蒙湖?”
楊蕾孟驚喜地說道:“是的。”
“你哪一年來的美國?”
“1945年。”
“從日内瓦?”
“馬尼拉。”
冼耀文擡起頭,問道:“你家裏在馬尼拉做生意?”
楊蕾孟搖頭,“我父親之前是駐菲律賓領事,被日軍殺害了。”
“抱歉。”
“沒關系。”
“所以,你跟你母親來的美國?”
“是的。”
“冒昧問一下,你母親從事什麽職業?”
領事的女兒,盡管老子已經挂了,大概也能留下一點人脈,自帶人脈的員工才是一等好員工。
“在聯合國做文員。”
“你母親真是一位偉大的女性。”恭維一句,冼耀文又問道:“你母親貴姓?”
楊蕾孟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我母親叫嚴幼韻。”
聽到“嚴幼韻”三個字,冼耀文略有一絲尴尬,這名字他熟,十三幺的名人花邊故事就有寫到她,而且連載了一周,不過故事的第一主角不是她,她隻能算是第二女主角。
嚴幼韻是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卻是嫁給楊光泩做妾,這本來沒什麽,隻不過她這個妾當了沒多久,就和楊光泩的上司勾搭上了。
這個上司的名氣很大,姓顧,名維鈞,從以往報紙上的八卦新聞來分析,嚴顧兩人保持了長期婚外通奸關系,且并不避諱,楊光泩屁也不敢放一個,他會被派到菲律賓,據說是顧太太從中使了力,目的是趕走狐狸精。
知道根腳,後面的故事就好猜了,聯合國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嚴幼韻能進裏面當文員,不消說,肯定是顧維鈞從中安排,這麽說來,嚴幼韻是帶着女兒來紐約投奔顧維鈞。
心中想着,冼耀文不動聲色地再瞄一眼楊蕾孟的臉,企圖找出一絲顧維鈞的影子,隻一眼他就放棄了,找了也白找,他根本不知道顧維鈞的長相。
沒八卦可吃不要緊,他隻要知道顧維鈞是哥大的著名校友,與紐約的聯系很深,知道顧維鈞搞外交幾十年就足夠了,楊蕾孟自帶人脈,有一等好員工的潛質。
“請替我向嚴女士問好。”客套一句,冼耀文又切換到英文,“楊,你的簡曆上寫着你還是衛斯理女子學院的在讀生,抛開學曆不談,威爾斯利小鎮距離這裏218英裏,你是打算隻做暑期工,還是打算買一架私人飛機?”
“我認爲對知識的掌握,實踐比學習更加重要,我已經找我的導師談過,隻要我的考試能通過,平時可以不用去學校。”楊蕾孟語氣自信地說道。
“你之前有打工經曆嗎?送報紙、牛奶都算。”
“沒有,我之前從未工作。”
“……”
問題一個接着一個,通過一點一滴,冼耀文得出結論:楊蕾孟有成爲一個好編輯的潛力,加上她背後的人脈關系,他給了對方秘書的職位。
名爲秘書,實爲辦公室助理,和全旭差不多,幹的就是打雜的工作,辦公室之内,哪裏需要人就去幫忙,辦公室之外,訂個炒面、比薩,跑腿取幹洗的衣服,都在她的工作範圍内。
周薪25美元,楊蕾孟欣然答應,并感謝冼耀文給她機會。
另一個女人面試秘書職位,冼耀文見到人以後就友好地把對方勸退,并上樓打給職介所,來了一頓連環噴。
《吉姆·克羅法》還沒廢除的年代,白人出沒的場所都會拒絕黑人踏入,職介所簡直有病,介紹一個黑珍珠過來,是想讓他當黑人民族運動英雄?
這個英雄他會沾手,但不是現在,黑人崛起的紅利還遠遠未到收割期,過早投入會攤薄投資回報,當下最好不要觸碰黑白對立的話題,靜待時機爲好。
慢慢來,早晚他會向黑人伸出友誼之手,扶持他們開展零元購革命,有針對性地打擊他未來的競争對手,以實現平等的基礎上合作共赢,弘揚國際無産階級造反精神。
他是資本家,也是一位信仰堅定的國際無産階級革命戰士,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打擊任何冼姓之外的資本家,是他傾盡一生爲之奉獻的事業。
在他心裏有一個不切實際,卻令他熱血沸騰的目标,把整個宇宙打造成全民所有制,一切都屬于宇宙人民,他身爲一名爲之奉獻一生的革命戰士,隻想得到一點微不足道的回報——所有的一切,他每天隻擁有12個小時,其他戰士共享12個小時,從第25個小時開始,都歸人民使用。
目标、夢想先擱一邊,他眼前還是得腳踏實地地幹工作,打電話聯系各種辦公室所需的用品,一點點把辦公室充實起來,捎帶手打給一個房産經紀,詢問附近有沒有車庫出租。
花社的起點太高,不利于将來講艱苦創業史,往前延伸一下,設計出車庫的艱苦歲月,再設計一點賣車賣房堅持理想的橋段,幾十年後妥妥地一部勵志片,賺點票房之外,再升華一下花社的内涵,一箭雙雕。
當然,他自己不會充當男主角,花社急需一位掌門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