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報之所以猖獗,與英國佬的縱容是分不開的,自二戰結束以來,馬共已經成了英國佬在馬來亞地區的心腹大患,嚴重影響着殖民統治。
由于曆史的原因,馬共的主要成員都是華人,說它是華人的政治組織也不爲過。
由于華人注重傳承與教育,僅用了兩代就從下南洋的豬仔成爲馬來亞的精英階級主要組成,也成了納稅階級的主要組成。
縱觀英國的殖民史,雖然占據了廣袤的殖民地,造就了日不落帝國的威名,看着花團錦簇,羨煞旁國,但是心裏的苦楚隻有自己知道,正印證了一句話:寶寶心裏苦,但是寶寶不說。
自打本世紀初,扔出去自生自滅的庶出美利堅走了狗屎運搖起來,一直對英格蘭嫡出虎視眈眈,真是什麽陰招都使,就想奪走帝國主義大家庭的家主之位。
身爲嫡出,英格蘭自然有自己的驕傲,家主之位可是榮耀的象征,豈能給了别人,更何況是庶出,真到了非給不可的境地,它甯願給表哥德意志,猶記得當年與表哥一起策馬奔騰收拾另一老表沙俄的甜蜜歲月。
唉,隻是可惜表哥不争氣,被一個落榜美術生偷了水晶塔,又是死鴨子嘴硬,不肯找它這個表弟幫忙,表哥難道不知道自己玩李白賊6嗎?
罷了,罷了,往事不堪回首,事到如今,美利堅這個狗娘養的早成英格蘭的心腹大患,一直惦記砍掉英格蘭的殖民地。
自打一戰結束,英國欠了美國老鼻子錢,隻有跟美國人做生意才能維持經濟運轉,美國人借此開大招,從1920年到1926年,在美國的壓力下,英國簽署法案宣布殖民地人民享有高度自治的權力。
到了1941年第二次世界大戰,英國人請求美國出兵怼德國,美國人又有新的條件——1941年8月英國簽署《大西洋公約》,宣布所有殖民地的人民有權選擇統治他們的政府形式。
這樣一來,各個殖民地的人直接有權決定自己要不要被英國人統治,理論上,英國已經丢失所有的殖民地,日不落帝國的光輝不再。
不過呢,殖民地隻能算政治賬,因爲有衆多殖民地,英國才是日不落帝國,才有資格坐在世界争霸的牌桌上争奪利益,如果要算經濟賬,那簡直不忍直視。
如果把英國政府當作一個集團公司來看待,那它對殖民地的投資猶如投資某國足球,什麽大英×達隊、大英恒×隊,通過各種冠名想獲得面子與無形資産、廣告營銷渠道。
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修球場、請外援等等,錢如流水一般花出去,經過重組的球隊也挺争氣,在幼兒園賽場所向披靡,踢得奶娃子們哇哇大哭,看似一切都挺美好,可到了年底一盤賬,操,花了這麽多,收益評估呢?
不說其他,就說最成功的案例印度,英國沒把印度視爲殖民地之前,東印度公司那是見到什麽好東西就往本土搬,英國本土從上到下吃得那叫一個滿嘴流油。
可等到1857年,開始把印度變爲殖民地,印度每年給英國貢獻的稅銀不足100萬英鎊,相反英國平均每年在印度的開銷,如修路、建學校等民生投入卻是超過80萬英鎊,乍一看還有20萬英鎊的結餘,這生意還是有賺頭的。
但是别忘了,維護統治可不是那麽簡單,豢養龐大的軍隊體系、官員體系、治安隊伍那麽是必須的,還要在輿論控制和形象塑造上投入不少,20萬英鎊用來完成這些投入遠遠不夠,每年英國本土都要往印度倒貼。
如果隻考慮最直接的盈利“稅銀”,最好的印度都是如此,其他的殖民地就更不用說,實際上,龐大的殖民地體系差點把英國的家底給掏空,毫無疑問,殖民地是一筆賠本的買賣。
但就是這賠本的買賣,英國卻是樂此不疲,皆因殖民地塑造了日不落帝國這塊牌子,塑造了大筆的無形資産,本土股民和外地股民都看好大英這支股票,紛紛購買,把股價擡到一個喪失理智的高度。
金融活躍,日不落的牌子夠硬,自身資源匮乏的英國從殖民地搞來廉價原材料,經過一番加工,貼上日不落的牌子,賣到殖民地和世界各地。
買賣嘛,想要供不應求、不滞銷,牌子必須硬,消費者都要認可紛紛購買,對少數不認可的消費者,也要義正言辭地告訴他們:“我們這是獨家買賣,不在我們這買沒其他地方買,不想買也不行,我們的牌子比你脖子硬。”
牌子硬,就有股民認可的無形資産,牌子硬,就有消費者認可的暢銷商品。隻要保證牌子一直處于越來越硬的狀态,日不落帝國就會處于良性循環狀态,反之,硬的基礎一旦失去,立刻會墜入越轉越快的惡性循環。
阿富汗丢了,伊拉克丢了,埃及、尼泊爾、加拿大、澳大利亞、約旦、新西蘭、巴基斯坦、孟加拉、印度,接着是緬甸、阿勒斯坦,攔不住人家鬧獨立,幹脆從反對變成鼓勵,明明是老美和老蘇爲了捅自己後腰整出來的以色列,英國到最後還不是硬着頭皮宣揚英格蘭人和猶太人一家親。
沒轍啊,日不落的牌子搖搖欲墜,無形資産在快速流失,形勢比人強,該服軟的時候不得不服軟,但是,五星雪茄品鑒師溫斯頓·丘吉爾說:“我不是馬丁·尼莫拉,他可以寫《我沒有說話》,我不能說‘我沒有看見’,我看見英格蘭皇冠上的寶石一顆接一顆被偷走,我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繼續發生。”
1950年的當下,英國的殖民地還有不少,但寶石級别的不多,主要還是以碎鑽爲主,馬來亞可以說是碩果僅存的一顆明珠,這裏有豐富的礦産和橡膠,這裏有安分守己又腦子活絡的華人,國家和個人都可以獲得不菲的好處,英國不能再輕易失去馬來亞。
恰好,馬來亞的反殖民勢力是華人爲主要組成的馬共,這個組織在汲取國際先進經驗的時候,大概沒怎麽用心,精華沒汲取到,倒是糟粕一點沒嫌棄,全部吸收了過來,過于極端的革命方式、較差的紀律,很難建立廣袤的群衆基礎。
即使沒有明确的記憶,就目前的情況進行分析,冼耀文也不會把籌碼下在馬共身上,用比較嚴謹的數學方式來表達,馬共奪取政權的概率不足彩票開出順子号的千億分之一,即使有把槍杵着他腦門,非得讓他投資,他最多投一分錢,還得是馬路上撿到沒交給警察叔叔的。
馬共不咋地,卻是社會主義陣營的天然盟友,老美能和老蘇形成默契搞自己一把,自然也能聯合自己搞一下老蘇,無論是從地形上還是從周邊政治格局上,美國想要遏制蘇聯,想讓亞洲戰略很好地執行下去,絕不能坐視馬來亞赤化。
短時期來說,馬來亞維持英國殖民地的現狀符合美國的利益,美國不會在馬來亞問題上給英國下絆子,甚至還會提供一點不用付出太大代價的幫助,比如水兵在新加坡度假,幫忙搞活一下經濟。
整個馬來亞華人人口的占比是40%左右,而新加坡的華人占比是70%往上,其中絕大部分是納稅階級的精英,新加坡區區一個小鎮,以不到整個馬來亞六分之一的人口,卻創造了32.4%的生産總值,每年貢獻一千多萬英鎊的稅銀。
新加坡是馬來亞最重要的稅銀來源地,英國非常重視,對納稅大戶的華人一直都有給予特權,但這種特權随着馬共的崛起一點點消失。
之前,馬來亞當局對華人不融入英語教育體系采取漠視的态度,坐看華語教育發展,你們自己解決經費就由着你們搞,就是國民政府在戰後幾年向新加坡投入大筆津貼重振戰争期間被嚴重破壞的華語學校,當局也未發表意見。
但當馬共向華語學校、工會滲透,學生和勞工被發動組織起來搞遊行、罷工,當局就開始警惕,對華語學校的态度大變,不再漠視,而是下各種絆子,華語中學的畢業生沒有資格進入以英語爲媒介的馬來亞大學,也去不了海外講英語的大學,新加坡的政府部門和一些準公共部門也不再招收華語中學的畢業生。
不僅如此,一些華文刊物隻要不發表反殖民、反英的文章言論,其他都是放任的态度,淫穢内容亦是如此,大概在英國佬眼裏,華人上班賺錢交稅,下班跳舞泡妞,不參加一些亂七八糟的活動,安生點挺好。
冼耀文對小報上的内容并不感興趣,但每一張小報他都有認真閱讀,就是廣告也不放過,因爲他覺得“黃”很有搞頭,它就是一個萬能夜壺,任何罪惡發生的原因都可以往它頭上扣,一個新生政黨完全可以把掃黃行動當作一場政治秀。
叫了客房服務,冼耀文在房間解決午餐,吃過飯花了點時間捋了捋後面要做的事,下午兩點,坐酒店安排的車去了同濟醫院前的金季商行辦公室。
謝麗爾隻是租了場地,捎帶拉了一條電話線,其他的一點都沒添置,沒有桌椅并不耽誤冼耀文開工,幾張報紙在地闆上一鋪,他的工作場地就有了。
他可沒忘記與兄弟國際簽訂的代理合同裏有年最低銷量要求,工業縫紉機不急,他在等待時機,隻要時機一到,銷量不用發愁,家用縫紉機比較麻煩,新加坡這邊有最低1000台的年銷量要求,他要盡快弄出一個章程。
理一下頭緒,拿出筆記本,翻開早上抄錄的電話名單,拿起電話撥了出去,“Namaste(伱好),我是金季商行的銷售經理尼克松,我們商行可以長期供應家用縫紉機……”
再高級的商業模式,沖在一線的還是最底層的商業邏輯,銷售的第一步就是要找到潛在客戶,報紙與接線員小姐一組合,能得到不少新加坡商行的信息。
上午看報之時,他已經往地址在新加坡河沿岸的幾家印度商行打過電話,當時他叫曼尼拉爾、蘭達斯、肯尼迪,不管叫什麽,總之他的身份是一個采購商,在電話裏打探了各家商行能夠提供的商品,經過一番篩選,弄了一份電話營銷所需的名單。
香港之外,又拿一個新加坡代理,并不是簡單的“加一”,做出決定之前,冼耀文自然有過通盤的考慮,從新加坡的轉口貿易單一經濟結構,到周邊國家的經濟發展模式和可見發展軌迹,都一一進行過分析。
人口意味着需求與市場,一個人即使以最低欲望的方式生存,衣和食的需求是不可能省略的,印度有3.68億人口,就代表着3.68億的服飾剛需,也意味着印度是一個不錯的縫紉機傾向市場。
印度的獨立與其說是聖雄甘地領導的國大黨采用“非暴力不合作”運動争取到的結果,不如說是英國無奈之下的妥協,印度的獨立運動過程中,國大黨可以說是一家獨大,但在黨派内部,甘地并不是睥睨天下,能和他掰掰腕子的人物不少。
之所以甘地能成爲印度國父,與他創立的政治學說“甘地主義”不無關系,在該主義中有甘地推崇的最适合印度的經濟模式“小農經濟”——小農作坊式的自給自足,不發展工業化。
兩次工業革命都是從英國開始,英國在工業化的進程上可以說是遙遙領先,但英國并沒有把太多的工業成果輸入印度,從印度獲得原料,在英國本土生産,然後運回印度傾銷,這才是英國的殖民地三步走戰略。
直到當下,印度依然沒有像樣的工業體系,僅有的一些低端工業也控制在英國資本的手裏,甘地的小農經濟模式就是基于印度所需的紡織品、工業生活用品都要從英國企業進口的現狀考慮,他的目的是保護印度農民的利益,不得不說出發點還是好的,但從長遠來說,也給印度的工業化實現埋下了禍根。
甘地想接管印度的民生,又要搞小農經濟,唐甯街烏泱泱的一片人頭那真是納頭便拜,“大哥,請受小弟/小妹一拜,往後你就是我親大哥。”
殖民地的民生本就是賠錢生意,有人接手真是巴不得,隻要坐下來好好聊聊英國的利益,談攏了,俺們合力捧你當聖雄。
事實上,國大黨的獨立革命之路的臨門一腳是英國守門員踢了個烏龍球,守門員力拔山兮氣蓋世,扛着球門跑到快被吹越位的甘地身邊,把人和球都罩了進去,然後搖起屁股,唱響“Here We Go,Ale Ale Ale”。
就是聖雄之名能聞名世界,也離不開英國媒體的賣力吹捧,甘地遇刺那天,特别空勤團差點嗷嗷叫去給他老人家報仇。
甘地去世,既懂法律又懂經濟的尼赫魯總算是擺脫了掣肘,可以撸起袖子搞他的工業化發展道路,冼耀文估算過時間,又設想過尼赫魯會遇到的阻力,再結合獲得的信息,基本判斷當下的印度正處于敞開胸懷擁抱工業的節點,直白點講,現在是往印度輸入生産物資類工業品的好時機。
是人都知道印度電力不發達,工業縫紉機不适用,是人都知道印度民族開挂,家用縫紉機就像不是自己家似的,能站起來蹬,那針一上一下嗒嗒嗒,管你240V還是110V,都比不過百萬上下半張飛餅。
“喬普拉先生,目前本商行的樣機沒有運到新加坡,但我手裏有産品介紹頁,我可以去貴商行爲你解說……OK,我會準時到,Gayatri Mantra(印度教的口頭禅,應用上類似上帝保佑你)。”
聊了三塊多的電話費,冼耀文圈定一個潛在客戶,抽幾口雪茄,總結一下經驗,他又打出第二個電話……
盡管每一通電話他都盡可能多聊幾句,但他準備的名單并不長,一個半小時就把電話打完了,戰果還行,三家敲定了上門拜訪的時間,一家模棱兩可,他打算不請自去,隻要能見上面就有一半成功的概率。
沒時間耽擱,他今天還有日程安排,收拾一下,在邊上的店鋪轉了轉,買了一點香港特産,麻溜地趕回酒店。
進酒店大門之前,冼耀文兩人進行着之前出酒店時相同的操作,他先進門,戚龍雀遠遠綴在他的身後,用心觀察每一個看向他的人。
假如有人來酒店打聽過他,提供過信息的服務人員會下意識地特别注意他,當然,這種注意肯定不會與他的目光對視,他自己沒機會觀察到。
一進入房間,戚龍雀就彙報觀察結果,“前台一直盯着先生走上樓梯,休息區一個男人看了先生兩眼。”
“有什麽特别的地方?”
一路走來,冼耀文故意目不斜視,給别人創造注意他的條件,酒店大廳的情況他并不清楚。
“他的打扮不像能住在這裏。”
大華酒店不算奢華,但也不便宜,最便宜的房間一天12馬币,對月收入中位數不到43元的新加坡人來說,這已經是天價,月收入不足三百的人群大概不會把大華列入他們的消費範疇。
“晚上回來的時候,他要是還在,你明天去邊上的小樹林找找吊在樹上的死貓,切點腐肉回來想辦法甩他頭上。”說着,冼耀文雙眼開始觀察房間裏有沒有異樣。
“會不會打草驚蛇?”戚龍雀擔心道。
“盡量不要引起懷疑,驚了也沒事,隻要确定他是沖着我們來的,抓起來拷問,對了,明天順便買點縫衣針和魚線,看到生石灰也帶點回來,拷問的時候用得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