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多是騷的,斯文往往搭配敗類成一個常用詞彙,女文人在私德方面大抵也是如此,一般來說,作品根本反映不出作者的人品,特别是浸淫文字組合變化之道的老手,秦桧頌嶽飛也不在話下。
說到用詞之大膽,氓流燕鄭慧娴和張愛玲有的一拼,十三幺的撰稿人,用一個超越當下時空的說法,她就是一個寫女性視角後宮文的女人,觀其文字,大約還有往腐女衍變的趨勢,她的文很黃很暴力。
鄭慧娴長得……
爲表示尊重,還是對長相避而不談。
冼耀文約了鄭慧娴,本打算在山今樓對坐而談,但見面之時,他想起了錢鍾書在《圍城》裏的那句話,出于溫柔的本性,他還是把人帶到了維多利亞港,并排站在海邊,面向大海,讓海風成爲信差。
“慧娴,可有婚配?”
“無。”
“親密的異性朋友呢?”
“同上。”
“我常與英國人打交道,也接觸過美國人,就我的觀察,洋人男性對女性的欣賞角度和華人男性不同,這次你遠涉重洋赴美,工作之餘可以試着尋找你的陳納德。”
鄭慧娴轉臉看向冼耀文,說起毫無溫度的話,“老闆,謝謝你用溫暖的文字表達認爲我長得醜的看法。”
“伱說話一直這麽直接嗎?”冼耀文啞然失笑。
“把虛僞客套的時間省下來做點有意義的事不好嗎?”鄭慧娴直視冼耀文的目光,坦然地說道。
冼耀文輕笑一聲,“你不但直接,還很勇敢,你說的虛僞客套大多時候可是被解釋爲禮儀,哈,不管它,女士優先,既然你喜歡直接一點的對話方式,那我們就直接一點。”
鄭慧娴用目光遞出“請講”二字。
“做好出發的準備沒?”
“一切就緒。”
“八号的飛機,跟我一起出發。”
“好。”
冼耀文和鄭慧娴的溝通就是這麽簡單明了,說完,兩人就散了。
之後的兩天時間,他忙于安排出行前的各種工作,這次出差需要的時間不少,不安排好,他根本沒法安心出發。
中華制衣制定好未來兩個月的生産和銷售計劃,先把第一個月的安排下去,第二個月的視情況遠程安排。
交代全旭注意接聽他的電話,一些安排他會通過全旭進行轉達。
關心格萊美模特隊的訓練進度,順便把赴巴黎表演的大餅畫了出去,效果不錯,模特們的訓練熱情更是高漲。
和丘德根見了一面,了解了掹衫尾的發展進度,丘德根在荃灣買下一間舊戲院,花費不多,盤戲院隻花了5000元,後期修繕、添置家什又花了3000多元,不到9000元就有了第一間戲院。
還别說,542個座位的戲院一天放兩場,場場爆滿,就是過道裏也坐滿了人,撇除收不到票錢的小孩子,一場平均能有620個買票的觀衆,下午場平均票價3毫,夜場平均票價3毫半,一天有351.65元的賣票收入,加上從入場賣吃食的小販那裏收的“管理費”,一天的收入堪堪超過390元。
去除節日和農忙的淡季,一年放映300天的問題不大,若以390元爲基數進行計算,年收入可以達到11.7萬元,即使把成本使勁往高算,剩下的純利潤也能達到六成,即年純利潤不會低于7萬元。
這個收入不低,哪怕不再往掹衫尾注資,憑着自身造血,掹衫尾今年也能擴張出三四家戲院,掹衫尾的發展進度超出冼耀文的預期,他對掹衫尾的未來充滿期待,隻要不半道崩殂,短則三四年,長則五六年,保守估計掹衫尾的年純利就可以沖擊六十萬大關。
冼耀文打算等回來之後對掹衫尾和丘德根進行一次評估,看看是否有必要加大扶持力度,加快掹衫尾的發展速度。
等舊買賣的工作都安排好,冼耀文才開始關心不能再拖延的新買賣。
華清池,九龍上元嶺的一個淡水遊泳池,取山澗之活水入池,有進出水缺口,流水淙淙不斷更替池中之水,是遊泳池界難得的幹淨又衛生。
米歇爾喜歡遊泳,但不太喜歡海水的黏糊,罕少會去海邊的泳場,華清池是她常來的地方。
遊泳池東邊,一塊跳水木闆上,米歇爾倒立在木闆邊緣,身體微微調整接着往後傾倒,空中翻轉兩圈半,不等調整成丨,她已經來到水面之上,一屁股栽進水裏,把遊泳池摔出一個大坑,她的屁股也摔成兩瓣。
坐在遊泳池水泥邊沿的冼耀文給出中肯的評價:除了水花大一點,其他沒毛病,米歇爾的跳水應該是在菲律賓學的。
米歇爾泡在水裏發了一會愣,嚴肅地思考了屁股撞水哪個更疼的世紀哲學難題,等身上不那麽疼了,撲棱兩下,人來到冼耀文身前。
“亞當,恭喜你,好運來的銷量不錯。”
“裏昂女士對中華制衣很關心?”冼耀文說着,把一條幹浴巾遞給米歇爾。
米歇爾接過擦拭一下頭發,随後把浴巾披在肩上,“亞當,如果你的記憶力沒出現錯亂,應該記得跟我說過的一句話,中華制衣随時可以爲我敞開大門。”
冼耀文聳聳肩,說道:“我的記憶力很好,所以依然記得我說這句話的前提,裏昂女士,請一年以後再來找我探讨這個問題。”
“其實不用這麽麻煩,你可以大膽地預測中華制衣一年後的價值,給我一個數字,我按照你說的數字入股,假如一年後中華制衣的實際價值低于你說的數字,你隻需給我一定的補償。”
冼耀文譏笑道:“如果遠遠超出呢?”
“我會送你一塊小葉紫檀的牌匾,上面刻着‘Hongkong No.1’。”
“你知道嗎,剛開始叫你裏昂女士,我僅僅是想開一個玩笑,現在,我覺得這個名字非常适合你,米歇爾,你的嘴巴真大,比獅子還要大,所以,我打算從這一刻開始稱呼你爲‘大裏昂女士’。”
米歇爾嫣然一笑,“亞當,請保持紳士風度,商業讨論可以有不同意見,但不能人身攻擊。”
“猶大把耶稣釘在十字架上,點燃篝火燒死之時,他一直在虔誠忏悔。米歇爾,我不是耶稣,在你從我大腿上割下一塊肌肉,還要與我讨論怎麽烹饪更鮮美之時,我沒有直接Fuck,足以證明我是一名真正的紳士。”
“亞當,你說我是獅子,難道你是山羊?”米歇爾似笑非笑的一語三關,針鋒相對絲毫不讓。
“米歇爾,身爲一名女士,不應該把山羊挂在嘴上,哪怕你想說我是個惡魔。”冼耀文嬉笑道。
[小故事:一個希臘牧羊人離開妻子去荒野放羊,一去就是幾個月,但牧羊人不會覺得孤單,也不會對妻子太過思念,原來是預備唱:三嫂三嫂你真了不得,咩咩~]
“OK。亞當,入股中華制衣我是認真的。”
“一年以後再談,我也是認真的。”
“紳士風度。”
“淑女風範。”
米歇爾給了冼耀文一個白眼,站起身,歪着脖子蹦蹦跳跳,把差點流到腦子裏的水從耳道裏排出。
冼耀文看着這個時刻惦記着占自己便宜的娘們,詛咒她得中耳炎,一點都不落空,出了水先找便宜,這會兒才想到排水。
華清池除了泳池沒有其他配套娛樂設施,兩人剛才已經遊了一會,待米歇爾排完水,兩人便去了竹子搭建的格子間換好衣服,赤足沿着遊泳池的水源溯溪而上。
走了一段距離,來到一片風光秀麗之地,兩人停下,坐立于一塊巨石之上。
“亞當,過段時間彙豐會和港府合作建立一個志願建屋團體‘香港模範屋宇會’,港府撥地,彙豐出錢,爲香港低收入居民提供廉租房屋。”
米歇爾的話音剛落,冼耀文腦子裏立即冒出“公共屋邨”四個字,又立馬聯想到城市規劃,看樣子米歇爾已經得知了港府的城市規劃方案,已然明了哪些地塊具備更大的升值空間。
《土地利用管控》、《城鄉規劃法》、《工業布局法》、《新鎮法》和《國家公園和鄉村進入法》,一部部英國近些年頒布的專項法案在他腦子裏浮現,以及他所了解的英國在殖民地的執政策略,特别是在香港的一貫做法。
英國人有點懶,在本土恨不得一次規劃就能管一百年,加上修修補補恨不得能管兩三百年,殖民地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不敢把規劃做到百年爲單位,但也惦記着能管幾十年,如果米歇爾真的知道香港城市規劃方案,至少未來三十年的城市發展脈絡她已經把握住。
早市就别想了,好地塊早就落在四大洋行的手裏,差一點的也被何利等鴉片買辦家族握在手裏,晚集還是可以惦記的,港府握着的官地還有不少,螺蛳殼裏不是不能做道場。
理清思路,冼耀文問道:“這就是你之前說的好機會?”
“是的。”米歇爾目光灼灼地看着冼耀文,“亞當,千萬不要說你不明白我在說什麽。”
都是聰明人,沒有裝傻的必要,冼耀文颔了颔首,“我明白的,的确是一個好機會,我們繼續上次的話題,股份先不談,我将會是我們合作的院線經理人,對嗎?”
“當然。”
“我要5萬元的年薪不過分吧?”
米歇爾爽快地說道:“不過分。”
“貨币單位英鎊。”
騰,米歇爾從石塊上彈起,對冼耀文怒目而視,“你再說一遍。”
冼耀文微笑道:“Boss,我期望的年薪是5萬英鎊。”
“亞當,請帶着腦子和我說話,這裏是上元嶺,不是特拉法爾加廣場,沒有許願池讓你許願。”米歇爾譏諷道。
冼耀文擡手往一個方向指了指,“那裏是黃大仙,距離不算太遠。”
“黃大仙說了,你的願望太大,他滿足不了你,抹掉一個零重新許願。”
“我不喜歡5這個數字,你知道的,我們華人喜歡8。”
“5000英鎊兌換成港币正好是8萬。”
“好吧,把後面的四個零全部換成8。”
“成交。”米歇爾讓了一步,接着說起股份,“股份就按照我上次說的,我60%,你40%。”
“這個比例,你覺得合理嗎?”
“非常合理,亞當,你要搞清楚是公司向彙豐貸款,不是你個人,風險由你我共同承擔,我承擔更多。”
“換一個人能順利貸到款嗎?”
“沒有我能貸到款嗎?”
“所以,你覺得你比我更重要?”
“嗯哼。”
冼耀文攤了攤手,“我承認你比我更重要,但我不覺得你的重要性超過我10%這麽多,5%是我能認可的極限,你55%,我45%,另外我是經理人,我要6%的管理股,按照股份比例,你應該再給我3.3%的股份,所以,最合理的股份比例是你51.7%,我48.3%。”
“你怎麽不去搶?”米歇爾的音量飙高。
冼耀文淡聲回應,“關于搶劫,你們英國人更有發言權。”
“我的底線42%,你想要更多,我們沒有必要繼續往下談。”米歇爾愠怒道。
“底線從它誕生的那天開始,最大的意義就是用來打破,48%,不能再少了,爲了見證我們之間的友情,我建議院線的名字叫Friendship,友誼院線,你覺得怎麽樣?”
“讓友誼見鬼去吧,43%,不能再多了。”米歇爾點上一支煙,面若寒霜。
“啊,真是無禮,你怎麽敢踐踏偉大的友誼,47%,爲了友誼我再讓一步。”冼耀文在胸口畫着十字,“主啊,請寬恕她的無禮。”
“你這隻來自寶安鄉下的公山羊,真是貪得無厭,44%,你再不滿足,我殺了你。”
“你這隻英格蘭山區跑出來的母雞,吃了太多高盧雞的玉米,看看你那張嘴臉,多像巴爾紮克描繪的老葛朗台,再看看我,像不像歐也妮?好啦,好啦,我再讓一步,46%,友誼萬歲。”
說着,冼耀文哼起蓋爾語版的蘇格蘭民歌《友誼地久天長》。
米歇爾抽着煙,橫眉冷對冼耀文的不要臉,不由生出惺惺相惜之感,一個不要臉的遇到另一個更不要臉的,絕對是一種奇妙的緣分。
靜靜地聽冼耀文哼完,她重新吐出一個數字,“45%,我的底線。”
冼耀文知道這是米歇爾的真底線,他不再廢話,雙手握住米歇爾的右手一陣搖晃,“米歇爾,我們的友誼一定會地久天長。”
米歇爾抽出自己的手,嘴裏揶揄道:“将來,在你的葬禮上,我會演唱這首歌。”
“我們華人有句話叫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好人總是死得比較早,活得久的相對死得早的都是壞人,你好,銀行家壞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