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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這麽說。”冼耀文點點頭,接着說道:“香港的凍房不多,且隻有天廚味精的凍房對外出租,基本供不應求。其實水果冷藏有大學問,天廚的凍房不是專門針對水果冷藏而建,放裏面一凍,水果的味道就變了,隻是大家都這麽幹,也就沒得比較。
如果香港有了一間專門用于冷藏水果的凍房,而且一分爲二,一部分控制成本對外出租,一部分不惜成本,精益求精,盡可能保持水果的口感。”
冼耀文擡起手,做了個一絲絲的動作,“口感的差别也許隻有這麽一絲絲,但饕客還是能吃出來的,就是這麽一點細微差别,卻能把價格賣出好幾倍。
嗱,上海過來的老克勒鈔票老多,買菜的傭人都開福特,生活過得不要太奢侈,太精緻,隻要有好東西,他們不會在意多花一點鈔票,别人有的,我們能拿出最好的,别人沒有的,我們能供應,這樁生意有得做。”
劉榮駒重重吸了一口煙,說道:“冼生,有些事你可能不太清楚,最早在油麻地果欄搵食的十有八九是東莞人,就是現在也有十之七八,石龍人、京山人,東莞各個鄉鎮的人都有,這也是東莞街和石龍街兩條街名的由來。
你剛才說的大益欄老闆姓張,叫大頭張,我同他很熟,他1935年來香港,初時在九龍欄打工,後來過檔公昌欄,日占時期,公昌欄東主離港避禍,離開前将欄鋪交給夥計經營,自己隻保留一份股份,夥計接手後更名大益欄,但仍要向東主繳付鋪租。
大頭張非常能幹,他一點點買下其他夥計的股份,現在是大益欄最大的股東。”
“劉生,你想表達什麽我明白,我說的伱可能沒太理解,我一方面想做的就是果欄檔主的生意,他們是我們的客戶而不是競争對手,另一方面,我說的高端水果生意,從貨源開始就要精挑細選,運輸上也要進行大投入,不管是海運的冷凍設施改進,還是空運的争搶速度,都需要大投資;
仲有,想要賣出高價免不了要進行包裝,水果要包裝,店面要包裝,就是店裏的夥計也要包裝,個子要高,要夠靓仔,最好長得像姑爺仔,還能講點洋文。”
冼耀文拿出雪茄剪剪掉已經滅掉的雪茄頭,重新點上吸了一口,繼續不緊不慢地說道:“美國那邊最近剛冒出來一個蠻厲害的經濟學家,叫彼得·德魯克,他提出一個‘Contribution Value’貢獻價值的概念,以我的理解,他提出的概念更适合翻譯成附加值。
這個概念放到我們的水果生意上,就是水果超越用來吃的基本功能之外所能提供的價值,比如說面子,把我們的水果拿出來招待客人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又比如……”
冼耀文本想說“情緒價值”,但一想這個詞是他上輩子大學期間才接觸到的,想來這個概念應該還沒出現,他沒興趣成爲一個經濟學家,一些太超越時代的詞彙還是謹慎點說出口。
“這麽說吧,一位富太或姨太親自給老公買水果,除了哄老公之外,她們在買水果的過程中能額外獲得一點好心情,一兩句讓她們聽着很舒服的恭維話,一位讓她們看着覺得養眼的靓仔夥計。
女人看靓仔和男人看靓妹是一樣的,我們男人看到一個靓妹,雖然未必會發生點什麽,但心情依然會很舒暢,反過來也是一樣,看幾眼,放肆一點逗一逗,這就夠了。
所以啊,我們需要夥計長得靓仔,嘴巴能說會道,但又不能讓他們膽子太大,真的做出跟富太私奔的事情來,這會壞了我們的口碑。”
冼耀文彈了彈煙灰,看着劉榮駒的臉笑道:“怎麽樣,這個生意有搞頭吧?”
劉榮駒點點頭,“的确有搞頭。”
“那好,我們再約時間聊一聊分工和股份分配的事,在那之前我需要一份資料,香港所有果欄的名字及東主的名字,如果有多位東主,每個人的名字都需要,我還需要知道香港每間水果店的地址和東主的名字,這份資料對我們的生意非常重要。”
“冇問題,我會叫人盡快搞掂。”
“嗯哼。”冼耀文看向沙場方向說道:“采青結束了,我們過去吃齋宴接着看神功戲。”
“好啊。”
神功戲是南方的說法,在北方也叫社戲,今天的神功戲是爲了天後誕所演,也就是所謂的廟會戲,一般的戲班子唱不了這個戲,能唱這個戲的戲班子絕對不一般。
戲班子有一個流傳許久的規矩,開嗓必須唱完,沒人聽也有鬼神聽,戲一開腔,八方來聽,一方爲人,三方爲鬼,四方爲神。
廟會戲還有一個口口相傳的規矩,前半段唱給人聽,後半段唱給鬼神聽,戲班子在排戲的時候多會安排兩場戲,以方便一些比較迷信的老人看完第一場後提前離場。
冼耀文不吃這一套,但一行人好幾家子,大大小小,他不吃,有人吃,神功戲嘛,都是露天演出,沒有人收門票,也沒有固定的座位區,都是附近的村民提前拿着家裏的長凳過來占位子,長凳放到哪裏,唱戲的這幾天位子就歸長凳的主人。
冼耀文一行都是外來的,想看戲不可能有位子坐,隻能站在邊上看,本來也沒什麽,站着看一會,什麽時候站累了随時可以走,但洪妻和羅妻兩人卻是不想站,堅持要花錢從村民手裏買位子,而且得買中間靠前的位子,四面必須有“人氣”。
兩人這麽堅持,她倆的老公懂她們的意思,冼耀文也懂,都帶着孩子呢,有些事情甯可信其有,沒轍,一番折騰,在座位區挖出一片好大的位置,裏裏外外坐了四層,最裏面是小孩,再是婦女,然後是冼耀文幾人,最外圍是劉榮駒帶在身邊的小弟和大衆安全警衛幾個跟過來但沒上場采青的安保。
戲其實沒什麽看頭,爲了應景,可供選的劇目不多,冼耀文雖不是票友,但等戲子一登台,看他們身上的妝扮,立馬猜到唱的是《八仙賀壽》,老戲,他從未認真聽過,卻在一次次的商業活動中硬生生聽了個囫囵。
“洪兄,我馬上要做一筆棉衣的生意,想邀請你一起做。”
洪英東把手裏抱着的小兒子遞給自己老婆,歪過頭對冼耀文說道:“你知道我的情況,我現在拿不出太多本錢。”
“本錢不是問題,我出大頭,洪兄想出多少就多少,這樁生意有點賺頭,但賺頭不會太大,隻是會有其他額外的好處,對我和洪兄将來的生意都會有幫助,洪兄若是有興趣,晚上去山今樓歎個夜茶慢慢談。”
接着,他向洪英東說了說山今樓的事,山今樓開業倉促,開業儀式既沒有大辦,也沒有邀請賓客,洪英東大概不知道有山今樓這麽個地方,更加不知道山今樓是冼家的産業。
“好。”
看過前半場戲,一行人去了北角的月園,讓一幫孩子玩了個痛快,晚上又是遷就孩子們的口味大吃了一頓,等一切活動結束,曲終人散之時,冼耀文和洪英東坐進了山今樓的雅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