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報紙上設立一個版塊叫大衆點評,第一期聯系一家肯花大價錢的雞檔,給他們推介的雞拍張漂亮的照片,再配上基本介紹和絕活介紹,隻要在新聞檢查處允許的範圍内,照片有多辣就多辣,文字有多淫就多淫。
在版塊的底部留出一小塊刊登一段廣告文字,大意是歡迎讀者來信推薦好雞好檔,一旦他們推薦的被刊登,他們就會成爲我們十三幺的三級鑒雞師,将可以免費領取一個月的十三幺報紙。
如果他們的推薦第二次被刊登,就會升級爲二級鑒雞師,不但可以免費領取兩個月的十三幺報紙,還将獲得‘免費體驗卡’一張,可以在我們評選出來的‘信得過雞檔’免費體驗一次。
如果超過五次被刊登,就會成爲一級鑒雞師,不但可以免費領取一年的十三幺報紙,還将獲得‘試鍾卡’一張,可以在‘信得過雞檔’任選一家體驗一回試鍾。
如果超過十次被刊登,就會獲得鑒雞達人稱号……”
說到這裏,冼耀文停頓了一下,“黃主編,你去了解一下法國的米其林指南,我們的信得過雞檔就是要學習它的餐廳星級制度,隻不過我們的說法要改一下,就叫鳳級,一鳳兩鳳三鳳這樣。
負責評級的工作就由鑒雞達人負責,他們不但會成爲雞檔的貴賓,享受免費的至尊服務,就像去有傳承的飯館吃飯,一般客人過去,隻能吃到學徒做的菜,可要是有名氣的饕客,比方說譚延闿,他要去了,肯定是老師傅親自下廚,鑒雞達人去雞檔也是一樣,一定能騎到鎮檔之雞。
這是福利之一,福利之二,我們十三幺會按月給鑒雞達人奉上養精補貼,再不定期的找他們約稿,等香港寫的差不多,可以寫澳門、台灣,再遠一點,河内、曼谷、吉隆坡、新加坡,可以寫一寫南洋風情;
等十三幺上軌道,可以負擔得起遠途的旅行費用時,巴黎、倫敦、阿姆斯特丹、羅馬,這些鬼佬有名的紅燈區也可以去,順便還可以寫一下曆史上的淫亂故事:
羅馬帝國時期的貴婦小姐和角鬥士的故事,埃及托勒密王朝末代女王克裏奧佩特拉七世與羅馬帝國之間的故事,法國波旁王朝淫亂史,諸如此類,可以寫的東西很多。
膽子大一點,也可以寫墨索裏尼和情婦的故事,完全可以閉着眼睛瞎編,墨索裏尼的戰犯身份已經蓋棺定論,意大利人也羞辱過他的屍體,又把他倒吊在燈杆上,沒人會出頭找我們的麻煩。”
冼耀文擺擺手,結束了他的長篇大論,“好了,建議已經給你兩個,剩下的版面不需要我來告訴你該怎麽填吧?”
“不需要,不需要。”黃祖強連連否認,忽又蹙眉道:“隻是在報紙上如此公然談論雞檔,我擔心會受到主流報紙的抨擊,動靜一鬧大,萬一有太平紳士介入發聲,十三幺可能會辦不下去。”
冼耀文颔了颔首,“黃主編伱的擔心是對的,的确有這個可能,不過呢,現實也告訴我們一個道理,越是優美的文字下,掩飾的越是肮髒的靈魂,自從民國起,我沒聽說過一個知行合一的文化人,筆下寫的好看,嘴裏說的好聽,私底下一肚子男娼女盜。
文化人就猶如褲裆,多少都帶點屎,誰抨擊我們,第一時間找人去挖他的黑料,最好是第二天就能在十三幺上開設一個臨時專欄,名字就叫人面獸心,在文章的結尾加上幾個字‘請某某先生點評’,不要拐彎抹角,直面而對;
在那幫文化人眼裏,我們十三幺就是禽獸,不會選擇和我們進行罵戰,畢竟赢了,就是比禽獸還禽獸,輸了就是禽獸不如,不管怎麽樣,他們都是得不償失。”
冼耀文在黃祖強臉上掃了一眼,繼續說道:“忘了黃主編也是個文化人,那我們可以選擇用文化人的方式和他們戰鬥。那幾份中文大報我每天都有看,本港和内地的新聞時效性還不錯,延時不太嚴重,涉及國際新聞,延時就比較誇張了,通常沒時效性可言。
遇到有大報抨擊,十三幺也可以臨時改變風格,鹹濕文章先停了,改刊登國際新聞,我在西方也是有朋友的,豁出去不計成本從國際大報的記者手裏買第一手新聞,堅持幾期在時效性上壓倒那些所謂的大報還是不難的。
每一期都留出四分之一的版面寫上幾個大字:‘萬分抱歉,我們是鹹濕報,新聞專業性和時效性比不上《泰晤士報》、《紐約時報》,今日刊登之新聞比國際大報延遲3個小時,我們一定會向某報虛心學習,争取早日進步。’”
“哈哈哈,冼先生,這樣做是殺人誅心啊。”黃祖強大笑道。
冼耀文依然臉色平淡地說道:“大報和我們走的不是同一條車道,沒有利益之争,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誰想踩着我們升華自己,那就不用客氣,報社和具體到個人都在我們的打擊範圍,而且必須不死不休。
寫文章抨擊我們的記者必須讓他在報刊業混不下去,除非他‘自甘堕落’來寫鹹濕文,不然就不用靠文字吃飯了,去碼頭扛包吧。
黃主編,我希望十三幺在敵視我們的人眼裏是臭狗屎、瘋狗,誰想讓我們沒飯吃,就該把對方的鍋給砸了。”
黃祖強遲疑了一會,說道:“冼先生,太剛會不會不好?”
“漢族被異族欺壓數百年,根子上就是因爲族中精英,也就是文化人太聰明了,太會權衡利弊,總能找到一種對自己最有利的活法。
當他們知道與我們作對會讓自己沒法好好活的時候,他們會用精神勝利法戰勝我們,罵孩子,用家法伺候姨太太,總有辦法讓自己的精神處于勝利狀态。
黃主編,我們是鹹濕報,立身不正,不剛硬一點就要随人踩,我是一個講道理、守規矩的人,文化人之事就用文化人的手段解決,不然,無緣無故找我們麻煩,耽誤我們賺錢的人,用上好的歙硯砸爛他的右手不過分吧?不會辱沒他文化人的身份吧?”
冼耀文拿出一根雪茄遞給黃祖強,又親自給對方點上火,“黃主編,我知道你在大報做過副主編,如果有的選擇,自然希望做一份正經的大報。
但是你也說過大報不容易賺錢,我是個生意人,辦報用的是港紙,不是草紙,自然不想蝕本,最多等十三幺賺到錢,你把利潤拿去辦一份大報,我陪着你玩咯。”
黃祖強吸了口雪茄,緊糾的眉頭舒展開,“冼先生,你誤會了,我雖是文……文化人,不過我也知道賺錢緊要過風骨,你不用寬慰我,我早就想通了,鹹濕報就鹹濕報,沒問題的。”
冼耀文微微錯愕,掃一眼黃祖強身上黯淡的文人氣質,緩緩說道:“見你之前眉頭緊鎖,我還以爲多苦大仇深呢。”
“不是,不是,我隻是在想兩個專欄之外,其他的版塊要用什麽内容填充。”黃祖強說着,擡起頭,笑道:“冼先生,你已經給了兩個建議,不如再多給幾個建議。”
冼耀文也給自己點上一根雪茄,點着,吸了一口,等煙霧慢慢消散才不慌不忙地說道:“你是副社長兼主編,十三幺的社長之位空着,你不要以爲我是給自己留的。
其實,我是給将來的關系戶預留的,哪家的孩子有當報社社長的興趣,就讓他玩幾天咯,不管事,就是耍耍威風,黃主編你呢,委屈幾天,給他一點面子,玩膩了,自然就走了。
要是沒有關系戶看上這個位子,那就一直懸空,等黃主編你成爲老闆之一的那天,你說怎麽安排就怎麽安排。
所以啊,黃主編你才是十三幺的靈魂人物。”
黃祖強聽懂了冼耀文的潛台詞,隻能點點頭說道:“我回去之後會好好合計,一定讓十三幺第一天發行就一炮而紅。”
“嗯,不要怕花錢,也不要讓以往的思維禁锢住自己,天馬行空,什麽思路都可以嘗試。”
冼耀文對十三幺有完整的發展想法和思路,也确信自己的想法沒錯,但他不能對黃祖強全盤托出,讓黃祖強隻當一個沒有靈魂的執行者。
黃祖強身爲十三幺的主編,十三幺上卻沒有他的智慧結晶,初始還會因爲金錢上的滿足不會有什麽,等時間久了,金錢的大收益變成常态化,已經不能滿足心靈,到時候,思想也該騷動起來,就要做點犯賤的事了。
爲了讓黃祖強能穩定一點,不要做出不可控的事,在金錢上滿足他的同時,也要讓他在精神上有滿足感、成就感,所以,他才不能隻讓自己當“聰明人”,除非他想一直兼着十三幺的精神社長。
深談兩個小時,結束後,冼耀文又匆匆忙忙趕去中華制衣,先在腦海裏咀嚼一下女工名單,然後進入簡易車間表演一下親和力——能叫出每個女工的名字,也知道她們之前的籍貫,知道今天食堂裏做的菜色會符合哪些女工的飲食習慣。
他在車間裏不會久待,表演完就走,他就沒見過幾個願意一直在老闆眼皮子底下幹活的工人,他的表現再好,依然屬于工人不想常見的角色,沒必要時還是躲着點。
下一站是藏在窩棚裏的食堂,指手畫腳一下,讓打菜的往自帶的組合搪瓷盆裏多打一點,這些是要帶回去吃的女工準備的,很顯然,既然要帶回去,就是打算和家人分享,多打一點,讓女工的家人也多得一點實惠。
時間就在真誠與表演間流逝,除夕前,冼耀文的薩博92到了,走快運的縫紉機也到了,之前,羅鷹世幫着改了一下施工順序,一棟車間樓的一二樓可以先用起來,這也讓縫紉機有地方可供存放。
冼耀文很忙,中華制衣和北角、九龍塘兩個“上海人”的聚居區三頭跑,尋找機修工、電工、領班等等人選,除夕那天,他還坐在一個機修工候選人的家裏,就坐在包餃子的砧闆前,向候選人推銷中華制衣。
等他忙完往家趕時,已經能聽見熱鬧的鞭炮聲,也能看到街喉處有不少人在排隊打水,過年了,不制水,全天候都有自來水供應,打水的人分流,今天的長龍顯得有點短。
嗅着濃濃的年味,趕到家時,見到鄭月英在廚房裏有條不紊地在準備年夜飯,他的擔心也就放下了。
除夕夜,有家可歸的都回自己的小家,家裏隻留下無家可歸的光棍們,王霞敏整了幾個硬菜後,也回了自己家去團圓,年夜飯隻能是鄭月英來做,她的廚藝,沒槽點,也沒有亮點,中規中矩,不需要有太多期待。
除夕了,接下去不談工作,冼耀文在廚房幫了一會忙,僅是親自收拾一下有着“發财”寓意的發菜,接着從房間裏拿出一沓厚厚的一元紙币,上了天台支開牌九桌坐莊,和其他幾個光棍痛痛快快地玩一場。
等陳威廉過來,他也加入了牌局,拼殺進入白熱化,冼耀文準備的兩百元輸了個精光,除了他,其他人都挺開心。
其實,他的運氣不錯,拿過出現概率極低的至尊寶,也經常拿到天牌,隻是他把賭鬼們最喜歡莊家說的“都有”挂在嘴上,大過年還是不添堵了,變相發個小紅包讓大家開心一下挺好。
年夜飯後,又是打麻将,鄭月英身爲唯一的女同胞自然要上場,她本來就精通打牌,加上三男對一女的衆星捧月格局,一雌壓三雄,僅僅打了兩圈,牌局就沒辦法繼續了,冼耀文定下的每人最多輸五十就停的警戒線觸發了。
輸的最多的冼耀武非常郁悶,一毫一底,一底十個籌碼,五十元等于5000個籌碼,一把牌都沒胡過,将近4000個籌碼出去了,豈能不郁悶。
冼耀文送走陳威廉回到天台時,鄭月英坐在一邊樂滋滋地點錢,四個男的重開牌局,不帶她玩了。
除夕夜就在打牌和守歲中度過。
到了正月初一,深水埗的上空漂浮着濃郁的惆怅,誰家又沒幾座墳,又有幾家在内地沒了親人,思家的情緒在每個人的心頭萦繞,年味自然減淡稍許。
已經上了一段時間班的冼耀武習慣了更早的時間醒來,當鬧鍾奏響時,他就從床上坐了起來,看着也已經醒來的冼耀文說道:“大哥,我想阿爸阿媽。”
“阿爸運氣好,抓阄沒有抓到富農,家裏沒多大的變化,我托人換了兩百萬人民币也已經送到光秉叔手裏,村裏過年不會缺肉吃,不用操心。”
來香港前,自然有過商議,冼父冼母都不願背井離鄉,就沒跟着過來,這也算是如了冼耀文的意,他隻繼承了前冼耀文的記憶,情感可沒繼承過來,兩個名義上的長輩天天擡頭不見低頭見,可算不上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
“真想回村裏看看。”
冼耀文從床上爬起,一邊套衣服,一邊說道:“這個你不要瞎想,光秉叔已經在村裏統一口徑,說我們兩個過海的時候被淹死了,這對阿爸阿媽來說是最好的安排。”
“哦,我們沒改名字,被人知道了怎麽辦?”冼耀武擔憂道。
冼耀文呵呵一笑,“你跟我就是一個小小的聯防隊員,真把自己當根蔥了?沒人會把我們當回事抓着不放,就算真有被人重視的一天,我也知道該怎麽應付,起來鍛煉了,正月初一也不能偷懶。”
“來了。”
冼耀武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站起,迅速穿好衣服,先冼耀文一步搶占了衛生間。
……
正月裏,冼耀文也沒怎麽閑着,與羅鷹世、周裕彤相互拜年之餘,又帶着冼耀武與洪英東一家踏青,中華制衣初四開工,他一邊在工地的窩棚裏組建管理架構,一邊繼續收羅人才。
生産廠長已經到位,鄭緻平,上海出生的湖州人,家裏祖上就是幹紡織和印染的,隻是到他父親這一輩家道中落,到了他這一代更是隻能給别人打工,之前在上海就是一家數百人制衣工廠的廠長,擁有多年的管理經驗。
能把鄭緻平網羅到有一定的運氣成分,之前他已經答應給别人當廠長,隻是不知爲何,“意向東家”忽然沒了開設服裝廠的心思,在鄭緻平沒着沒落的時候,正好遇到冼耀文在他家附近四下亂竄,一個已經談妥的機修工向冼耀文提起有鄭緻平這麽個人。
機修工基本夠了,電工也談好了兩個,其中一個已經到位,領班也找了兩三個,再找不到新的也沒關系,從底層提拔老帶新也能應付,冼耀文現在急需會計人才。
會計這個崗位太重要了,一般二般的人是不能用的,絕對要先找到人品可靠的人,然後慢慢培養、慢慢磨合,變成絕對忠誠,隻有這樣,才能放心把賬和錢托付。
冼耀文現在就在四處打聽有會計經驗的人,沒有絕對可信任的人之前,他打算多找幾個會計,組成會計和出納兩套班子,一套班子三四個人,既爲了把流程搞得複雜點,形成交叉監督,也爲了培養會計團隊,将來他的其他産業所需的會計,大概都會從中華制衣這邊委派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