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伴,一個非常棒的詞彙。
冼耀文和陳威廉兩人的關系有了不錯的開端。
在白色的雪茄煙霧和紅色的酒液交纏之間,兩人聊起了香港的社會趣聞,這一聊,冼耀文就顯得有點露怯,相比他短時間從報紙、觀察經過推測整理出來的信息鏈,融入其中的陳威廉更能點出個中三昧。
從香港的幾個老牌家族發展史,說到近兩年的香港商業格局之變化,說到占據人口5%左右的上海移民對香港經濟和消費模式的促進和改變,說到工業界的勢力主要分爲三股:較早來香港發展的老廣幫,近些年過來的新廣幫,以及這兩年過來的上海江浙幫。
又說到了社團勢力的劃分,按照地域來說,主要分爲潮州系、東莞系、本土系三股,其中潮州系的勢力是最大的,而在潮州系當中,又以海豐勢力爲主,字頭有好幾個,碼頭搬運工作大半被其掌控。
近兩年,以有軍統背景的向前爲代表的陸豐勢力又冒了出來,骨幹多是受過訓練的軍統人員,發展的速度很快,新義安已經成了一塊硬邦邦的招牌。
另外,非潮汕籍貫的客家人勢力和潮州系走的很近,也可以算作是潮州系。
相比潮州系,東莞系隻能想當年,百來年前,東莞系和潮州系在碼頭勢均力敵,進入本世紀就不行了,四分五裂,總人數不少,但已無實力強勁的字頭。
本土系就是和字頭,每隔幾年就會有個新“和”字頭的實力發展迅猛,在一幹和字頭中脫穎而出,然後過些年又沉寂下去,前些年溫貴領導下的和安樂(汽水房)招搖過一陣,現在也不太行了,已經在走下坡路。
在三大系之外,葛肇煌有軍統毛人鳳、土木系陳誠雙重扶持,大概還從哪裏領了一筆秘密經費,去年年末立旗“14K”。
14K到處設立堂口和其他社團搶地盤,當下香港發生的十次火拼至少有六七次是由14K引起。
陳威廉還重點提起一個女人齊玮文,14K内堂的堂主,大概是出身軍統的鋤奸團,一隻手組建十二金钗,除了排名第一的大姐大陳燕是齊玮文的得意門生,其他的十一人皆是本土系坐館的情婦。
另一隻手組建殺手黨,玩的就是擒賊先擒王,14K要搶占哪塊地盤之前,殺手黨會先出動暗殺掌管地盤的坐館頭目,一點都不講洪門規矩。
說完社團,陳威廉又給冼耀文科普警界的知識。
從總探長姚木、李就勝,到勢頭很猛的九龍區探長劉福,還有一些将來可能會冒頭的沙展,他都很清楚,不過并未提及冼耀文最熟悉的那幾個名字,想必那些人還在底層掙紮,并沒有混出頭。
陳威廉着重提起一個名字,李洛夫,這人名聲不顯,卻在政治部任職,且級别是督察。
督察雖是香港警隊架構中的最低官職,以軍隊中的職位進行橫向比較,等同于少尉,但職位雖低,卻是名副其實的官。
姚木,香港總探長,港島所有探員、探目、高級探目、探長都歸他管理,在港島發生的案子幾乎都由他總負責,權利相當之大,但總探長這個職務的全稱是“刑事偵緝甲級高級警長”。
警長根本不算官,姚木見到李洛夫要敬禮喊一聲“Sir”。
李洛夫這個督察很可能是華人當中蠍子拉屎獨一份,何況還是在政治部這個雖在警隊架構中,卻主要幹情報工作的部門任職。
嚴格來說,他才稱得上是英國佬眼中的自己人。
經陳威廉間接的指點,冼耀文對自己的警隊經略方針愈發地清晰。
陳威廉一說就是個把小時,把商社警三塊香港社會重要的組成部分都說了個遍,且并未敝帚自珍,讓冼耀文收獲良多,但他同時也感覺到一點怪異,自己仿佛被陳威廉當成棋子在扶持培養。
這種感覺一閃而逝,他沒有太過糾結,畢竟誰又不是誰的棋子。
陳威廉今天說的已經夠多,在一次碰杯後,冼耀文把話題拉回到夜總會的正軌上。來夜總會嘛,總不能真是來學習的,就是不捧歌伶,也得摟個舞女蹦恰恰,隻不過在他提議叫舞女之際,陳威廉給他這隻雛普及起了裏頭的說道。
按陳威廉的說法,麗池花園師承上海百樂門,部分規則被移植過來,比如舞女叫龍頭,舞客叫拖車,舞客想邀請心儀的舞女跳舞,要先開香槟,四十五元一瓶,舞女扣傭兩成。
有的拖車爲讨好龍頭,會想辦法塞錢給對方,他們預先将小費包在花手帕中,起舞之際,有意無意塞給對方。
以上是傳承,其次還有創新。
麗池花園實行買鍾制,舞客看中某舞女,需要買斷一段時間請她坐台、聊天或跳舞;舞女身體每一部位都有明碼實價,舞客即使想毛手毛腳,也要評估自己錢包的厚度;舞客想把某舞女帶出去宵夜、逛街,則要先買出街鍾。
陳威廉說完,冼耀文心說這買賣做得真他娘精細,就是細歸細,但隻停留在表皮,不夠深入。
再一個,搞得這麽精細,如同豬肉佬賣豬肉,讓他興緻缺缺,不過爲了跟陳威廉一起完成四大鐵的其中兩項,他還是放下抗拒心理,叫過侍應生開了兩瓶香槟。
叫了香槟,陳威廉輕車熟路地帶着他穿過沙發座區域,又繞過舞池,來到舞台的後方,入眼就是三長排的佳麗。
他還來不及打量每張佳麗的臉龐,一個舞女已主動站起貼到陳威廉身上,嘴裏嬌滴滴說道:“威廉,我還以爲你今天不來了,昨天沒陪你食宵夜,是不是生我氣了?”
陳威廉給了冼耀文一個無奈的眼神,又指了指粘在身上的棉花糖,“我先去舞池,你随意。”
“幹,老色胚,還會說洋泾浜普通話,敢情在上海灘混過。”
冼耀文心裏吐槽,目光就近一掃,掃中一個長得還能入眼的,便來到舞女身前,一躬身,往前伸出右手。
舞女見狀,輕笑一聲,把自己的右手放進她的手心裏。
輕輕用力,冼耀文把舞女拉進自己懷裏,胸貼着肝,嘴貼着胸口,一個紅豔豔的口紅印燙到他的西裝領口上。
冼耀文低頭,用熱辣辣的眼神盯着舞女的臉,“敢問小姐芳名?”
舞女被他盯得臉頰發燙,輕輕扭臉回避灼熱,嘴裏嬌滴滴地說道:“我叫曼麗,先生怎麽稱呼呀?”
“大名不能告訴伱,不過可以告訴你我的乳名。”冼耀文邪笑一聲。
“啊?”曼麗恍惚了一下,随後恢複職業性的嬌滴滴,“先生你好奇怪,大名不能說,乳名卻能說?”
“本來是不想說的,但我怕你會叫錯我的名字,隻好告訴你。”冼耀文湊到曼麗耳邊,輕聲說道:“我吃奶的時候,她們都叫我死鬼。”
曼麗握起自己的小拳拳在冼耀文胸口捶了一下,“你好壞!”
冼耀文捏住曼麗的拳頭,一臉壞笑,“别人都說我是好人,隻有你說我壞,我要不對你使壞,不就讓你犯诽謗罪了,不行,陷你于不義的事情我不能幹。不如我們雙宿雙飛,一起犯通奸罪?”
晚點還有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