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克他，”鍾明不僅沒有爲索克一副退位讓賢的姿态感到絲毫的愉悅，反而沉重無比，“他是想……潤了？”
統治者不到最危急的關頭是不會想着抛棄自己的權力，甚至更多統治者甯死也不願意對權力有絲毫的松手。
索克的大方和示好有點離奇。他知道自己是個異界來客後沒有喊打喊殺，反而拍拍寶座，示意鍾明想坐就坐，給他們夫妻倆潤的機會就好。
這種反常的舉動，配合廣爲流傳的神王擁有最接近“命運”、“預言”相關的權柄的星界小道消息，不由得讓鍾明浮想聯翩——不會要沉船了吧？
春江水暖鴨先知。
越是占據生态和社會高位，掌握的信息差越強大。
掌舵的神王提前知曉情況不妙，想盡辦法跳船逃生，無奈下甚至要放低姿态對自己這個異鄉人……
冰雪女神還說，深淵戰場最近情況不妙，有擅長隐匿和環境适應的外神混進來了……
他探索的心靈修行出岔子時候産生的畸變，也挺外神的。
話說，要是直接給外神太君帶路……鍾明想到自己以後變成一團或者一塊不可描述的姿态，用力甩了甩腦子，不行不行，人不能……
說不定，索克隻是爲了保險，給自己留條退路呢。
不管了，反正能穿梭世界的我肯定是潤聖級别的，就算船沉了，到時候把克莎萊娜她們往神國裏一裝，再巴拉點虔誠信徒當做動力源，誰也沒自己跑得快。
現在嘛，既然風險急劇增高，那麽就要适時調整投資策略。
當初一統天下，坐擁百億信徒，反上天去将神王拉下馬的宏偉目标也得改一改。
拿下北大陸後停一停，用福利保障生育環境，促進和鼓勵信徒生育，提高信徒的虔誠度，然後湊個一兩億虔誠信徒塞到神國裏，萬一局勢不利，潤了之後不至于神力枯竭幹瞪眼。
正好完善福利制度也能同時延長經濟周期，縮小兩極分化和減小極端反抗情緒，順便就能挑戰一下索克的“賭約”。
畢竟是一項直通權力頂峰和力量巅峰的賭約，完成條件也不是毫無希望，真的很誘人，值得一試。
萬一局勢沒那麽糟糕，赢了賭約那就賺大發了！
鍾明被索克這麽一點，也領悟到一個緻命的問題，那就是他是否真有能力不斷制造和滿足信徒們的需求。
資源是有限的，信徒的欲望膨脹速度是不确定的，他們所需的資源一旦超過了他們能提供給鍾明的信仰之力，那對于鍾明來說就是虧本買賣。
虧本買賣是很難維持的，再強大的塔，也經不起産年累月的沖刷，再雄厚的本錢，也經不起長年累月的虧損。
鍾明不是來做大善人的，是來收割信仰的，本質和那些神祇沒有任何區别。
索克說的很對，非常對。隻有恐懼和貧窮帶來的信仰最長久，在欲望低谷中的人，隻要施舍一點東西，就能回饋更多的純淨信仰。
宗—教這玩意，本身就不是爲了救世扶貧，是爲了利益而誕生的。
他鍾明所奉行的“信仰交易”，即你給我信仰，我給你更好生活，用更大方的回饋來卷死其他神祇，然後再來收割市場。
這套神似壟斷企業的方法，有着巨大的邏輯空洞。
即産出和收入究竟對不對等。
如果不對等，即便真成功卷死其他神祇的信仰了，爲了信仰不崩塌，隻能不斷提高信徒待遇和欲望，直到滿足不了就爆金币。
但他仍舊是答應了這個賭約。
兩千年。
飛升星界前一千年，飛升後一千年。
隻要掌控這些信徒的欲望阈值兩千年，神王索克就會退位讓賢，甚至把自己的雷霆權柄和神王寶座輸給自己。
誰能經得起這種考驗？
怎麽也得試試吧？輸了大不了就是多給大焱皇朝世界輸送兩個潤神，多大點事。
而且鍾明剛才回想起一些東西，或許可以幫助他極力延緩“底層的叛逆”。
進一步結構大家庭，讓亞夏王國更加原子化……
偶爾拉練一下亞夏超凡軍團，搞點閱兵震懾一下周邊人類王國……秀秀肌肉。
黑暗生物們看來不能真給滅絕了，不然沒了狼，羊難免會多想。
發展文娛影視，音樂，藝術……搞點奶頭樂。
軟硬皆施，文武兼備，那些封建人類王國都有不少能混到數千年上萬年的存在史，幾百年都不一定有一例農奴敢揭竿而起，不至于鍾明就這麽點背吧。
雖然，工業時代的邏輯有那麽一丢丢不同……
應該吧……千萬别讓我失望啊，給我收斂一點你們的欲望！
慢一點就成！
……
“比目魚啊，你在大海裏，
懇請你好好聽我說仔細……”
馬尼什終究還是帶着老婆普拉巴，再次來到那片海域，去尋找那神奇的比目魚實現願望。
可能是耐不住老婆的反複厮磨，可能是他也想體驗一下王座究竟是什麽滋味。
他們來到這兒時，這片海域的海水一片灰黑，波濤洶湧，從海底翻湧上來的海水隐隐散發着惡臭，像是被貪婪的污穢所浸潤。
“馬尼什先生，”一條顔色古怪的比目魚遊了過來，”“她就是你的老婆嗎？”
“什麽‘馬尼什先生’，你這沒禮貌的比目魚，還說自己是什麽王子，你應該稱呼我的丈夫爲子爵大人！”普拉巴潑辣地說道。
“别這麽說，普拉巴，比目魚先生是我們一家的恩人。”馬尼什阻攔道。
‘呵呵，低劣的把戲。’比目魚心中對這白臉紅臉的手段冷笑不已。
“說說吧，你們的願望還是當國王對嗎？”比目魚的魚嘴閃過一絲譏諷的表情。
“沒錯，我要當女王，我要統治這片大地！”普拉巴臉上泛起紅暈，好像想到了什麽令她激動的場面，“我要讓那群瞧不起我的家夥，匍匐在大地上舔我的靴子！”
“非要是亞夏的國王？這片土地有着真神的矚目，我一時半會是做不到讓你成爲這片土地的王的。
但是這世上的王國有很多，何必局限于這裏呢？”比目魚慢悠悠地說道。
“這……”夫妻倆對視一眼，交換眼神。
“那就讓我随便成爲哪個王國的國王吧。”馬尼什說道。
比目魚說道：“究竟是誰當國王呢？是馬尼什，還是你老婆？”
“是我，當然是我！”普拉巴一把拽過馬尼什，沖着船面的比目魚巴拉着。
比目魚不說話，隻是微微往後遊了一點，盯着馬尼什不說話。
馬尼什躲過狀似癫狂的普拉巴的動作，微微皺眉：“比目魚啊，還是讓她成爲國王吧。”
“回去吧，”比目魚呆滞的眼光閃過一絲趣味，無形的波動籠罩着這二人，說道，“願望已經實現了。”
于是他們回家去了。
第二天，一隊威武的依仗隊來到他們在新長安城的豪宅。
哦，天哪，普拉巴的某個國王遠方親戚死了，她被迎接去做了女王。
他們一家被接到了一處豪華的王宮，一排威武的守衛裝飾華麗地站在宮殿門口，附近還有許多士兵，門前還有一支樂隊，敲着鑼打着鼓。
他走進宮殿，隻見樣樣東西都是金子和名貴石料做成的；沉香木桌椅上鋪着天鵝絨，垂挂着很大的金流蘇。
一道道的門忽地打開了，整座王宮處處體現着富麗堂皇。
普拉巴坐在鑲嵌着無數寶石的黃金王座上，頭戴一頂寬大的金冠，手握一根用純金和寶石做成的權杖。
在王座的兩旁，六名侍女一字排開，一個比另一個矮一頭。
普拉巴得意洋洋地開了宴會，特意邀請了以往瞧不起她的貴夫人們，狠狠地羞辱了她們。
一名貴夫人在她的羞辱下自盡死了。
這下可了不得，周邊王國派出兵來，要攻打他們。
在馬尼什的抱怨中，聯軍的軍隊打到了王都附近。
普拉巴晝夜難眠，第一天，她跳了起來，大笑道：“馬尼什，我想到辦法結束戰争了。”
“什麽辦法？”穿着親王服裝的他連忙問道。
普拉巴笑道：“他們之所以敢攻打我，還是我的地位不夠高，我的權力不夠大！
隻要我做了皇帝，就沒人再敢反對我！
快去找比目魚，告訴他說我要當皇帝。”
“什麽！”馬尼什說道，“你要當皇帝！大陸隻有那麽幾個帝國，他比目魚隻是一個王子，怎麽可能讓你當上皇帝？”
“馬尼什，”普拉巴說，“你别廢話，你難道真以爲他是什麽狗屁王子，什麽王子有這樣的魔力？
那分明是一個遊戲人間的魔鬼或神祇！才能完成我們的願望！
快去找比目魚，跟他說我要當皇帝。”
“哎，普拉巴”馬尼什回答說，“我去和聯軍好好談談，賠點錢和土地，你再服個軟，就過去了。
你既然知道那是危險的神魔，幹嘛非要讓我去找他做交易呢？”
“你說什麽！”普拉巴大聲喝道，“我才是女王！你不過是我的丈夫而已！
你去不去？給我馬上去！
他既然可以使我當上國王，他也能使我當皇帝。
我一定要當皇帝，馬上給我去！
不然，我就讓衛兵砍了你的腦袋！”
看着雙目猩紅的普拉巴，馬尼什怕了，他知道她是真做得出這種事情的。
他不得不去了。
路上，他心裏感到非常害怕，邊走邊想：“這不會有好下場的。當了國王又要當皇帝！一次次和未知的存在打交道……”
他就這樣一邊想着一邊再次來到了那片海域。
隻見海水一片墨黑，混濁不清，不僅洶湧翻騰，泡沫飛一濺，而且陰風陣陣，令人膽戰心驚。
不過，想到衛兵鋒利的刀子，他還是壯起膽子說道：
“比目魚啊，你在大海裏，
懇請你好好聽我說仔細……”
“她又想要什麽？”比目魚問。
“唉，”馬尼什說，“她要當皇帝。”
“你真的想讓她當上皇帝嗎？
你看着她養着一個又一個情人，還讓你在一旁助興。
你卻隻能看着美麗的侍女們幹瞪眼，她還用刀兵逼着你來找我許願。
憑什麽呢？明明這一切都應該是你的啊！”比目魚的話仿佛有着迷人的魔力，勾動了他的心弦。
是啊，憑什麽，救了比目魚的是我，憑什麽好處都讓她占了！
該死！
“我要做皇帝，是我，我要做皇帝！”馬尼什閉上眼，又猛地睜開！
“好，”比目魚聲音帶着詭異的笑意，“回去吧，你的願望已經實現了。”
于是，馬尼什往回走，走到一半還沒回到王都，便被迎到了希羅帝國，被當成了傳奇皇帝的私生子繼承了皇位。
皇宮整體由研磨抛光的珍惜石料砌成，石膏浮雕和純金裝飾四處可見。
宮殿門前，士兵們正在列隊行進，号角聲，鑼鼓聲，震耳欲聾。
純金鑄造的房門爲他一道道打開，他走進一看，在宮殿裏，男爵、伯爵走來走去，個個一副奴才相。
所有人都跪倒在他面前，聽候他的旨意。
‘這就是權力的滋味嗎？’馬尼什沉醉不已，這感覺……
圍困普拉巴的那些王國也識趣地退去。她被接到了希羅帝國，當上了皇後。
“爲什麽不是我當上皇帝，是我的，這位置應該是我的！”普拉巴抓狂道。
“夠了，普拉巴，給我好好推，用力推，如果你還想當皇後，享受這滋味的話！不然，我不介意換一個聽話的！”馬尼什怒斥道。
“一切都是我帶來的，是我捉到了它又放了它，和你沒有絲毫關系！你隻是一個y蕩的賤人！”
“如果再鬧，我就讓衛兵砍了你的腦袋！”
看着馬尼什犀利的目光，普拉巴怕了，不該是這樣的，馬尼什怎麽變成了這樣。
“該死！該死！！該死！！！”普拉巴一邊享受着臣民的跪拜、皇後的尊榮，一邊被馬尼什變态的玩法刺激着，愈發扭曲。
“不就是放了那條臭魚，好，我也去捉它，我捉到它，就許願要當神，成爲偉大的神，然後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普拉巴流汗不止地推。
普拉巴偷偷溜到那片海域，狂風呼嘯，烏雲滾滾，一片昏黑，海水像開鍋了似地洶湧澎湃，不斷拍打着她的鞋子。
害怕他人知道秘密的普拉巴一個人艱難地來到先前的海域，設置好漁網陷阱，模仿着馬尼什的嗓音喊道：
“比目魚啊，你在大海裏，
懇請你好好聽我說仔細……”
“她想要……嗯，怎麽是你？”比目魚故作驚訝道。
“哈哈哈，”普拉巴狂笑道，“蠢魚，給我上來吧！”
說完，一拉漁網陷阱，将比目魚撈了起來。
“快，快讓我成爲神祇，我要當那衆神之王，那天空與雷霆的主宰，馬尼什那賤人不是爲了皇位跪倒在祂腳下嗎？那我就要成爲祂！”普拉巴心态已然徹底被無盡的貪欲扭曲。
“哦，可我隻是一條小小的比目魚……”
“别裝蒜，我知道你不是什麽比目魚，你一定是什麽了不得的存在，快，答應我的條件，不然我就活活吃了你的血肉，用你的力量實現我的願望！快！”
“哈哈哈！”比目魚怪笑道，“好一個貪婪之心，我收下了！”
海洋升起迷霧，狂風暴雨也無法吹散！像是有什麽可怕的存在正要蘇醒。
“啊啊啊！”
風雨停歇，比目魚重新變成了比目魚，一雙魚眼瞪着漁夫馬尼什夫婦，兩人身上既沒有戴上王冠，更沒有穿上皇袍，成神就更是毫無迹象。
一切就像……不，就是一場迷夢！
而且，普拉巴的胸膛破了一顆大洞，心髒不翼而飛。
‘啧啧啧，真是好手段，差一點你就收獲了兩顆極緻的貪婪之心，付出的代價不過是一場好夢，高，實在是高！’弗拉德的聲音傳來。
‘你也不差，新生之子，哦，不，以後該叫你深淵之王？你很快就能出來了，很快！’比目魚果斷遊走，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大海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