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信力虛無缥缈,卻又的的确确在影響着一個政權的方方面面。
鍾明現在面臨的問題就是,自己的威信和政權的公信力在領民眼中嚴重不足。
從自由民中吸引人才,培養班底,想法是美好的。
沒有足夠的公信力,連庸碌無能之輩也吸引不到。
至于從大清洗中存活下來的貴族家族征召,恐怕也很難從中征召一批人爲自己所用。
如果真有投奔自己的意思,那壓根不用征召就會來。
現在這種場面,要說這些貴族沒有落自己面子,讓自己意識到他們重要性的想法,鍾明是萬萬不相信的。
是這些貴族不懼怕自己了嗎?
也不是不怕了,是沒有之前那麽怕了。
之前自己身處規則外,代表公國秩序和“大義”來清掃叛逆,殺誰都是天經地義。
現在自己身處規則之中,這些貴族也沒有明面上違背對自己的封建義務,自己作爲封君是沒有“大義”去懲處他們的。
強行征召?
不行!除非自己召開貴族會議修改這些貴族對自己的封建義務,不然這麽做是違反“大義”的。
服軟,向剩下的貴族們協商招募人手?
不可能,鍾明辛辛苦苦打下德文郡,不是來給這些小貴族做嫁衣的!
鍾明沉思片刻,招招手,對雷文說:“你這樣……”
翌日清晨,進進出出的領民們,發現莫安特城人流最多的東城門口立下一根三維特(2.7米)長的方型木頭,城門上貼着一份公文。
今日正是逢集買賣的好日子,等着開城門的人格外的多。
城門緩緩打開,雷文看了看天色,舉起一份公文,站在城牆上大聲喊道:
“諸位,放行之前請聽我一言。”
守城的衛兵們配合地拿着斧槍攔在城門前。
“這是要幹什麽?”
“不會是要漲入城稅吧?”
等着進出城門的領民們議論紛紛。
雷文肅聲喊道:
“諸位先生們、女士們!
奉伯爵大人的命令,誰能把這根木頭扛到西門,就賞給十第納爾金币!”
各位看好,這是賞金。”
說完雷文從腰間解下一個錢袋,從中倒出十枚金币,捧在手裏,向城下來來去去的領民們示意。
“萊恩,我們這位新領主又搞什麽花樣?”
一位皮膚黝黑、滿臉褶皺,看上去飽經風霜的老婦人,轉頭問着一位黃色頭發的年輕小夥子。
萊恩撓撓頭,說:“珊娜大嬸,誰知道呢?我哪能看懂這些貴族老爺們的心思呢?”
城下的領民們對貴族老爺的承諾表示嚴重的懷疑。
“伯爵大人也來湊集市嗎?不會是想賣這根木頭吧?”
“那可真是太黑心了!一根木頭就要十金币,也太黑了吧!”
……
雷文聽到這句話,連忙大聲解釋道:
“唉,不是賣木頭,是懸賞搬木頭,誰扛到西門,就賞十金币!”
珊娜大嬸不屑地說:
“嘿,真是新鮮呐。上回和伊格公國打仗,我丈夫斷了一條胳膊。
别說撫恤金了,連說好的軍饷,也沒見貴族老爺們給一個銅子呢。
搬塊木頭就賞十金币,多新鮮,哄傻子呢?”
聽到珊娜大嬸的抱怨,領民們的議論愈發激烈。
“就是,誰信呢?貴族老爺們糊弄人多了去了!”
“我看哪,就這破木頭,就是拿了賞金也是難消化!
别忘了我們的新伯爵可是個狠角色,怕是有錢拿沒命花!”
“十金币,能買一大片農田,能夠一家子舒舒服服過半輩子。
如果是真的這些官員不早就搬了,哪裏還能輪得到我們?”
“騙人,騙人的!”
“沒錯,騙人!”
……
看着城下沸反盈天的吵鬧聲,雷文的冷汗不由得濕透了脊背:
這件事做不好,伯爵大人是真的會送自己一家整整齊齊的!
“伯爵大人到~!”安格洪亮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籲~籲~”
騎士開道,步卒相随,一輛極爲華麗威嚴的鑲金雙駕馬車緩緩行駛到東門口。
馬車的馭位上跳下來一個紅光滿面、精神抖擻、衣着光鮮的青年,正是安格。
安格三下兩下爬上城牆,清清嗓子,嚴肅地喊道:
“諸位先生們、女士們!
我是新任的莫安特城市政督查官,安格.烏爾。
爲了顯示伯爵大人的信譽,扛這根木頭到西門的賞金加到一百第納爾!
無論誰能把這根木頭扛到西門,當即兌付賞金,絕不毀約!
來看,賞金在這裏!”
随着話音剛落,随行的士兵打開一個小箱子,斜朝着領民,露出裏面滿滿的第納爾金币。
金光閃閃的金币瞬間點燃了領民們的熱情,讨論聲愈發嘈雜。
“哎呦,是真的呀!真有這麽多錢!”
“假的,騙人的,哪有這種好事”
“萬一是真的呢?”
“萬一?要不你去試試”
“切,要去你去!”
“我去?我不去,我沒伱那麽傻。”
“這個什麽什麽官,這麽年輕,他的話能信嗎?”
“怎麽不能信,人家可是官,以後指不定是騎士老爺哩。”
“騎士老爺又能怎麽樣,就算他說話不算話,你能拿他怎麽辦?向他狀告他自己嗎?”
“就是就是,說得太有道理了!”
“騙人的,散了吧,散了吧~”
“騙誰啊?”
……
鍾明捏了捏眉頭,拉開馬車車廂,跳下馬車,竄上城牆,身穿紋着紫底金鍾家徽的華服,鄭重喊道:
“停!停!
我,就是德文郡新的主人,明.鍾伯爵!
我,管轄着這片土地上的一切!”
鍾明看着刹那間肅靜下來的人群,頓了頓,繼續說道:
“以往,修斯特家族的法令多有反複。
你們不信任貴族,伯國的事情混亂、無序、黑白颠倒,我理解你們,非常理解!
但是,修斯特家族是修斯特家族,他們,已經是曆史了!
我來了,你們的好日子就開始了!
從今天開始,我,德文郡伯爵,以貴族的榮譽、諸神的榮光起誓:
我,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絕無更改!”
掃了一眼隐隐還在猶豫的民衆,鍾明準備繼續下個狠料:
“這搬木頭,就是要昭顯我的信譽,就是要立下伯爵府的信譽!
今日起,伯爵領第一道正式法令,誰将這塊木頭搬到西門,賞一百第納爾。
當即兌付賞金,絕不毀約!”
關于有些讀者老爺吐槽這些屁民爲什麽敢當面說貴族不靠譜、是騙子的問題。我解釋一下,首先,有種心理叫做集群效應:當單獨個體集結成群體後會有不同于個體獨處時的心理和行爲表現。成爲群體後的心理特征有,群體的沖動、易變和急躁;群體更易接受暗示和輕信等各種不理智的行爲。其次,魔幻世界的契約觀念很強,貴族失約本身是不光彩的事情,貴族的騎士精神口頭上還是存在的。最後,自由民和貴族領主,人身依附關系沒有農奴和貴族領主那麽強。自由民說貴族不守承諾,你就把人砍了,那是不可能的。這麽搞,自己手底下的騎士們也會瞧不起你。
(本章完)